她敲了敲腦袋,丟下書本開始扒拉起自己的玩具盒來……果然,被她發現了一隻陶製的小豬,採薇一頭黑線——賀蘭家的人往常出門都會記得給她捎帶點兒禮物迴來,每個人送的東西都不相同,但是基本上都是討女孩子喜歡的特產,唯有賀蘭蒼緋,送的東西屈指可數也就罷了,他倆素來不和,關鍵是他要送就送小豬……


    “你才是豬!”採薇咕噥了一聲,把小豬翻過來,果然,下麵寫著某縣某坊製。


    “吸血蝙蝠……”採薇覺得有點兒噁心,“不知道瀟冰叔那裏有沒有什麽東西能派上用場的。”她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


    長生殿(3)


    更新時間2013-1-14 18:10:47 字數:2053


    直至八月十五,賀蘭家的人又極為難得的重聚在了小瀛洲,可以說尋常年裏,若非過年——有的時候即便是過年,也是聚不齊的,但是今年他們竟然頻頻聚在一起,採薇雖然心知肚明,但是若是不聞不問,那便不是她的個性了。


    因此小瀛洲的樓閣裏,採薇一邊吃著月餅,一邊問道:“師父,你們最近很空麽?”


    賀蘭無名笑容不變:“是啊,以前忙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他這麽說著,心裏卻在苦笑,可不是告一段落了麽,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完畢——隻等著,將他的教養了十二年的徒兒送上祭台,從此國泰民安,風調雨順,長生不老。


    若是這個長生之術不是那麽決然該有多好,賀蘭無名多少次責怪過開國的皇帝,但是最後唯有緘默,事情已經發生,他們被逼走上這條迴頭路,不得退縮,不得迴頭。


    他迴頭看到歪在椅子裏,坐沒坐相的採薇——賀蘭採薇,他十二年前賦予了她姓名與身份,從此與他們朝夕相對,淺笑晏晏,十二年了嗬。


    轉眼竟然是十二年,他第一次接到了線報,得知了她的下落,原本隻是打算派人將她接來,隨隨便便養著,決計不會賦予半點感情,然後十二年之後,就可以以大義的名義,叫她就這樣去赴死。


    可是命運偏偏同他開了玩笑。


    他得知這個祭品的下落的時候,他的故國已經破滅了,這片大好河山被他人所踐踏,從此國破家亡,他悲然遠走,離開他生活了二十餘年京城,來到了江南這片柔媚婉約的土地。


    就是那個巧合之下,他才收養了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將她當做自己的徒弟教養至今,昔年還是瘦胳膊瘦腿的小孩子,可憐兮兮的青白麵孔,仿佛隨時會在風雪裏夭折似的,如今卻已經這麽大了。


    是啊。賀蘭無名想著,覺得有些難過,卻又很是欣慰。


    採薇坐在那裏與賀蘭墨跡說笑著,偶爾和賀蘭蒼緋鬥嘴,她今年十五歲了,已經有了少女窈窕的身姿,亭亭玉立了啊,尋常人家的孩子,怕是已經可以說親嫁人了吧,可是他雖然每次調笑著那麽說,心中卻明白,她壽元即將耗盡,是沒有可能如同尋常的女孩子一樣嫁人生子,過完瑣碎卻幸福平穩的一生了。


    命運……何其弄人?


    大約是感受到了賀蘭無名從容之下的不平靜,賀蘭東胤壓低聲音道:“還有時間……或許,還有希望。”


    賀蘭無名牽了牽嘴角,露出一個無奈而譏諷的笑容,採薇的生辰八字極為特殊,可以說是本不應該存在在世上的,可是為了使得她出生,不知枉死了多少孕婦嬰孩,饒是他們這樣見慣了腥風血雨的人,得知了這個誕生的過程,也不禁會懷疑,她真的是人類麽?


    當然是,如果不是,她怎麽會有這樣鮮活的笑容呢。


    賀蘭無名想著,心中一軟,可是想起這半年來的尋找與嚐試,不由又有些絕望,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他們真的能找得到第二個替代品麽?


    賞月之後,採薇漸漸有些睡意,她靠著椅子覺得睡眼朦朧,手裏卻還捏著半塊紅豆月餅,賀蘭若晴輕手輕腳給她蓋了件薄毯,採薇倒是一下子醒過來了,她揉了揉眼睛,發覺竟然隻剩下了她和賀蘭若晴以及賀蘭清秋。


    “師父他們迴去了?”採薇打了個哈欠,問道。


    “嗯。”賀蘭若晴神色未變,“我叫人送你迴去休息。”


    “好的。”採薇睡眼惺忪地跟著丫鬟迴了自己的房間,簡單卸下釵環之後,很快便睡著了。


    而第二天,丫鬟喊她起床的時候,卻發現她留書一封,竟然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去找辰良玩兒了,勿念。


    柔止


    賀蘭無名按了按額頭,勉強平複下了心緒:“這個死丫頭,我們為她操心著,她倒好,跑出去找男人玩樂。”


    賀蘭瀟冰慢條斯理喝著粥:“這也沒什麽不好的,小丫頭雖然沒心沒肺,但是到底聰慧,我們做事再謹慎,多少也有顧不上的時候,她出去了,反倒是讓我們鬆口氣。”


    “是啊是啊。”賀蘭墨跡抱怨道,“她老纏著我問東問西的,尤其是對長生殿好奇得很。”


    “反正和辰良在一起,也沒有危險。”賀蘭東胤安慰他,“而且……讓她好好在玩兒一會兒吧。”


    其餘人都沉默了下來,自然知道他沒有說完的話——也許,採薇也隻有這點兒日子可以玩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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