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娥眉卻極其年輕貌美,看起來最多不過是雙十的年紀,人如其名,娥眉說話的時候,有時輕蹙眉頭,動人至極,叫人一見之下,便頓生憐愛之意,連採薇這般的小姑娘都有這樣的想法,若是旁人,必定是百鍊鋼化作繞指柔了。


    娥眉請採薇去一間小小的竹屋坐下,奉上了一支小小的竹筒,裏頭盛滿了液體,採薇好奇之下,輕啜一口,隻覺齒頰生香,甘甜無比。


    娥眉又捧上來一些瓜果,採薇大部分都不認得,但是每一種都很好吃,果肉甜脆,她哢嚓哢嚓咬著,隻覺其樂無窮。


    娥眉見她吃得歡喜,便也一直微笑著看著她,神情楚楚動人。


    採薇吃飽喝足之後,娥眉便帶著她到處參觀起來,就像她之前認為的那樣,這裏的確是一處世外桃源,所有人都與世無爭生活著,也不管外頭是誰做了皇帝,又是哪個王朝。


    不過看著看著,採薇卻看出門道來了,她一路所行所見的,竟然都是妙齡的女子,居然連一個男人都沒有的。


    採薇忍了半天,終於問出了口:“這裏……怎麽不見男人?”


    娥眉便眨了眨眼,十分茫然:“男人是什麽……?”


    採薇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磕磕巴巴道:“你們……你們這裏沒有男的?”她簡直是有些語無倫次了,“那,那你們怎麽生孩子的?”她雖然年幼,卻也已經到了快及笄的年紀,自然不會不知道孩子是如何出生的——好罷,事實上,雖然沒有人和她講過,可是這小姑娘亂七八糟的小說話本看得多了,又耳濡目染……咳,偶爾耳濡目染,自然是一清二楚。


    娥眉聞此,更是疑惑,她帶著採薇來到一戶人家,隻見簡單的屋中有一位妙齡女郎躺在床榻之上,腹部隆起,顯然是懷有身孕,採薇先是鬆了口氣,隻聽娥眉關懷詢問了她的身體情況,隨即對採薇道:“她快要生產了。”


    ‘難道我要圍觀一次分娩麽?’採薇心裏想著,卻也忍不住好奇,便在一邊看著,隻見那女郎和娥眉說著說著,忽然皺眉痛唿起來,然後從外頭急忙進來了幾位女子,準備帕子熱水,採薇心裏有些發怵,她還沒見過婦人分娩的情形呢,隻是聽聞一向兇險至極。


    可是當那女郎身上的被褥掀開的時候,採薇隻覺毛骨悚然,不禁微微倒退了一步,尋常的婦人懷孕,腹部自然是隆起的,可是那是因為肚子裏有寶寶的緣故,可是這婦人隆起的地方,卻格外不尋常——那不像是懷孕,反倒是像生了一個巨大的腫瘤,那個巨大的肉球似乎是掛在肚子上的,隻留小小的一個地方與皮膚相連,怎麽看都覺得無比怪異。


    可是其他人卻神色自若,毫不為奇,採薇也隻好悄悄咽了口唾沫,繼續在旁邊圍觀,那些人也不慌亂,聞言鼓勵著那婦人。


    時間慢慢流逝,採薇隻看見她肚子上的“肉瘤”上慢慢脹大,表麵上浮現出一種殷紅色的裂紋,那婦人額頭上滾落了巨大的汗珠,麵色蒼白,死死咬著下唇,最終,在她一聲高叫中,那個肉瘤吧嗒一下,脫離了她的肚子,滾落在了預先準備好的毛毯中。


    採薇見那幾個接生的女郎熟門熟路取熱水給那個肉球擦拭,才後知後覺想到……她生了個球啊!!!


    採薇想要說什麽,可是又不知說什麽才好,她心中五味陳雜,竟然一句話都不能說出口。


    而那些少女為肉球擦拭完畢,便把肉球抱迴那婦人身邊,她被人餵了些水,滿含微笑看著那個肉球。


    感覺不像是生了妖孽啊!採薇想著,繼續默不作聲圍觀。


    那個肉球表麵出現的裂紋慢慢在擴大,再擴大,採薇一眨不眨看著,生怕錯過了什麽,隻見那肉球發出噗一聲輕響,然後從中間裂開了一道細縫,之後細縫不斷擴大,肉球也在不斷裂開,最終啪嗒一聲,肉球碎裂成了兩半,裏頭一個小小的嬰兒緊握拳頭,香甜得睡著。


    那幾個少女連同娥眉都低唿一聲,顯然十分高興,她們取了桃葉,又沾了水在嬰兒身上不斷拂動,然後才用布包裹了嬰兒,送到了那婦人身邊。


    採薇早已經忘記該說什麽了,倒是娥眉和她解釋說,這裏的人就是如此生育,每個人到了二十歲便會自然受孕,經十月懷胎就會生下孩子,過程就如她所見,好若瓜熟蒂落,再自然不過了。並且這裏的人隻有三十年的壽命,每個人都如此,幾乎沒有例外。


    採薇錯愕地不知說什麽才好,她已經看過一本小說,記載了一個國度隻有女性,喝了泉水才會懷孕,可是這裏的人似乎又不是如此,她們,她們真的是人麽?


    很多年以後,有一位極為暢銷的小說家裏的主人公,若是看到這樣的記載,便會說,這是另外一種生命的形式。


    可是採薇彼時,並不知曉,她隻是想著,自己遇見的,肯定不是人,那麽是仙女還是妖怪?她並沒有答案。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採薇凝視著外頭的斜陽日暮,有些茫然,娥眉便問道:“你為什麽不開心?”


    採薇已經知道這裏的人多半天真純樸,並且都怡然自樂,沒有外界的幹擾使得她們一直都無憂無慮生活著,從不知憂愁是何物,因此娥眉不解之餘,卻也十分關懷。


    採薇輕輕嘆了口氣,她也素來是無憂無慮生活著,幾乎沒有為任何事情發過愁,可是她如今的心裏,卻有些惆悵,但是卻不知如何對娥眉講述人間的煩惱——這桃花源是仙境,她所在的,自然是人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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