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皇宮。


    一陣散亂的腳步聲過後,禦書房的房門被推開。


    “陛下!”


    “怎麽了?快說!”


    看著來報的人氣喘籲籲,明明很急,但在進了門過後,卻又隻是幹望著自己。


    老朱趕忙放下了自己手裏的奏折,命令他開口。


    “陛下!”


    但推開門踏進禦書房的這個城門守將還是啞火,好像他隻會說這句開頭一樣。


    “真是急死咱了!你再不說咱就賞你十鞭!是不是城門處發生了什麽動亂?”


    老朱一邊說著,一邊站了起來。


    “什麽人敢在京城招搖,這讓天下人還怎麽看咱這個皇帝!”


    然而,這個城門守將聽到這話,麵對著皇帝朱重八,卻直接跪了下去,頭重重的砸在了地板上。


    再抬頭,老朱看見了他滿臉愁緒。


    禦書房外的陽光,在此刻也陰了。


    老朱內心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快說!到底是什麽事!”


    “陛下……魯王殿下的……”


    砰!


    這個京城的城門守將,又重重的將頭磕了下去。


    無妄之災,這是這個守將今日的無妄之災。


    “讓開!”


    “這混賬死迴來了也好,荒誕!荒誕!”


    老朱這時候哪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的嘴裏開始不停的罵著魯王朱橝。


    但在心裏,他卻又忍不住的想到魯王朱橝在小時候的伶俐模樣。


    對啊,這兩天,他一直稱唿著朱橝為逆子,罵著他竟然敢幹混賬事,根本不配做他的兒子。


    但現在,這個逆子沒了,今日迴京的是一具屍體。


    趙府的巡查,居然真的把他的兒子給鞭殺了!這個想法在他的腦袋裏也生長了出來。


    “來人!標兒,去找標兒!擺駕東宮!”


    老朱隻感覺自己內心空落落的同時,又有一股鬱氣,他知道,太子朱標是他此刻唯一的良藥。


    而太子朱標也不愧為太子。


    皇帝朱重八才剛剛喚來了內侍,太子朱標就已經到了他的麵前。


    “父皇,兒臣剛剛收到消息就趕緊趕了過來。”


    “標兒!”


    看到太子朱標,這個讓自己哪方麵都覺得完美的兒子,皇帝朱重八稍微鬆了一口氣。


    “……小十那混……唉,那小子被送迴來了,你趕緊去宮外處理,千萬不能讓你母後知道!明白了嗎!”


    “兒臣知道。”


    太子朱標立刻答是。


    不過皇帝朱重八見他迴答的這麽快,反而一時失語,沉默了幾瞬。


    “另外……”


    此刻是太陽正大的時候。


    頭頂的火辣陽光,皇宮後院將起的亂子。


    讓皇帝朱重八抬頭望了一眼太陽,皺了眉頭。


    等他低頭,看向眼前表情鎮定的太子朱標。


    “另外那趙府的那個巡查,不是帶著枷鎖迴京了嗎,也要好好處理!”


    “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的同時,也萬不可落人口風,這件事,就全交給了你了!”


    皇帝朱重八說是這麽說,但現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語氣裏蘊含的其他意思。


    很明顯,今日這事,法理上能過去,但在他這裏,過不去。


    “記住了,標兒!”


    “走吧。”


    再次強調一遍後,皇帝朱重八就準備轉身去後宮裏控製局麵。


    但很顯然,他這又何嚐不是一種逃避,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以往無論大小事,都是由他一手經辦,現在,他卻交給了自己的太子,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父皇!”


    太子朱標也沒有想到,在這種事情上,自己的父皇居然都會如此輕易的放手,全力交給他處理。


    “去吧。”


    皇帝朱重八還是頭也不迴。


    陽光下,禦書房外,皇宮內,皇帝朱重八背後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由我全權處理……”


    太子朱標看著自己父皇的影子,他看得見自己父皇的影子。


    他站在同方向,所以他的眼前,還有更多的是,被陽光照耀著的地麵。


    “走!”


    ……


    政之所向,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


    這十六個字,不斷的在太子朱標的腦袋裏麵迴蕩。


    直到他踏出了皇宮。


    他的車駕穿過京城,到達京城城門處。


    “太子殿下駕到!”


    藩王的屍首迴京,趙聖府中一人帶著枷鎖迴家認罪。


    這兩件事,無論是哪一件都足以引起京城大地震。


    故而在太子朱標到達城外博望林,他的十弟,魯王朱橝的棺槨停靠處時。


    周遭都已經被禁衛軍戒嚴了起來,還能夠在現場站著的,除了錦衣衛,就是與太子或與魯王朱橝密切相關的勳貴與朝廷大臣。


    “太子殿下,節哀。”


    這些勳貴與大臣看見太子朱標來了,趕緊圍到了他的身邊。


    “……”


    太子朱標盡管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但他透過人群,看著裝著魯王朱橝的棺槨,正在往才搭建好的遮陽帳篷裏抬時。


    也和先前他的父皇,皇帝朱重八一樣,腦袋空白了一瞬,沒能說出話來。


    “讓開。”


    這兩個字幾乎是從朱標喉嚨裏擠出來的。


    現場所有人聽見後,趕緊低著頭,迅速讓開一條路。


    不少人,已經準備好了擠眼淚。


    太子朱標最開始幾步路,也如他們所想,是一步一忐忑的向魯王的棺槨移動。


    不過,在他們趕緊跟上後,轉折來了。


    太子朱標走到了距離那那遮陽帳篷還有十多步遠的時候,就原地站定沒有再走,整個人也沒有露出任何的悲傷情緒。


    “孤十弟少有聰慧,卻未得始終,今有此境遇,是為其道。”


    “傳孤旨意,通傳京城,除皇親外,任何人不得吊唁!”


    “什麽!太子殿……”


    後麵的這些勳貴與大臣怎麽都沒有想到,朱標站定過後,居然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不少大臣趕緊手忙腳亂的擦拭著自己擠出來的淚水。


    “不用再勸!”


    “南河趙巡查呢?”


    “迴太子殿下,已經押送至刑部了。”


    人群中,刑部的官員鬆了一口氣,趕緊站了出來。


    心想皇家果然還是要追責。


    “押去刑部作甚!”


    “打王鞭乃父皇所賜,莫非你們刑部是覺得是父皇錯了!”


    砰!


    “下官不敢!”


    現場所有刑部官員趕緊跪下,他們是真沒想到,自己按照常理辦事,還能背個大鍋。


    “那還不去辦!”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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