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碎裂的聲音,頓時就吸引了全場人的目光。


    不過這些人的臉上,卻基本都是緊張而沒有驚訝。


    畢竟李奇這個武人都能夠想明白的事情,他們又如何想不明白呢。


    先前趙征那首詩:


    天際無月暗無光,洪澤湖上酒盞香。


    牧人縫衣笑冬時,牛羊複嚼幹草傷。


    除去那錢使司先前的剖析外。


    前半首把他們形容成了遮擋聖潔月光的烏雲,一群隻顧尋歡作樂吸百姓血的壞種。


    後半首,那更是直接。


    什麽放牧的人,什麽牛羊啊。


    牧人不就是在說著他們,牛羊不就是在說著他們治下的百姓嘛。


    就差直接罵他們是在剝平時就隻能吃點菜的百姓的皮,來供給自己溫暖的畜生了。


    至於之前他們為什麽沒有直接反應過來?沒看那個錢使司也沒有敢說。


    還是那句話,他們誰都不敢惹呀。


    砰!


    “姓趙的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將軍,將軍。”


    朱亮忍不住,在摔完酒杯後當即站了起來,對著趙征直接就爆發了。


    李奇是想拉住也拉不住。


    他本來偷偷在朱亮的耳邊說出解釋來,是想讓對方知道趙征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但誰知道喝了幾杯酒的朱亮,那是心比天高。


    哪裏還聽得進他後麵根本就沒來得及說出來的勸告。


    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現在不說的話,那等迴去,朱亮被其他現場的人告知了這首詩到底在說些什麽,那遭殃的就是他自己了。


    做人真難啊。


    李奇隻能時刻關注著朱亮,希望他不要做的太過火,當然,同時他也關注著趙征。


    正好此時,門外的守門士兵給他打了個招唿,示意船上的所有守衛都已經聚集到了宴會的外麵。


    隻希望事情不要發展的超出預料之外吧。


    李奇這時候,也不知道趙征究竟是怎麽想的。


    為什麽就要做出這首詩來罵朱亮呢?


    難道真如朝堂傳出的傳言所說,趙府的人,個個都是不怕死的嗎?


    沒有見過真正的趙征找死場麵的李奇,包括其他人。


    其實對待趙府出悲壯之事,都是不太相信的。


    他們隻會覺得趙府是為了更大的謀劃,而不隻是為了忠君愛國,畢竟哪有人忠君愛國啊。


    在他們看來,那些所謂忠君愛國的人,不都是為了名傳天下,或留名後世,或造福家府的人嗎。


    所以,與他們這些喜歡搞齷齪的,為了錢,為了利,為了美人,又有何不同呢?


    “將軍,趙某也隻是按照你的要求作了一首詩罷了,事先,是將軍你沒有說過,具體要叫我作一首什麽詩啊?”


    麵對著朱亮,趙征依舊保持著鎮定,甚至他的注意力分到朱亮身上的比例,還不如他分到案桌上的美味多。


    隻是他身邊的陳羅兩人,就不敢這麽淡定了,羅盼不敢再給趙征添酒,陳府尹也不敢再接受趙征的碰杯,兩人都默默退撤開了兩步。


    兩人對趙征的安危自然是擔憂的。


    畢竟他們都見識過錦衣衛的厲害,他們也都懷疑著現場是不是也有錦衣衛的存在。


    但是他們也不傻呀,他們更知道,如果此時此刻幫著趙征跟朱亮作對,那現在就肯定不會好過。


    兩者取其輕,他們選擇了其中最為穩妥的辦法。


    想來到最後,無論哪一方勝了,最多也隻是為難一下他們,而不會引起更壞的後果。


    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這兩個老油條實在是分得太清了。


    隻不過,在趙征這裏,他們想得多少有點美好了。


    兩人的撤開,讓趙征在心裏麵,已經為他們敲下了死刑宣判。


    “本來還想多利用兩人一會兒來著。”


    趙征看著朱亮,等待著他的後續反應,同時加快了自己的進食速度。


    畢竟這會兒再不吃,以後就吃不著了啊。


    於是就出現了這麽詭異的一幕。


    有幾分醉意的朱亮因為趙征剛剛的辯解而產生了自我懷疑,站在原地一直撓頭。


    而坐在飯桌上的趙征不僅一點兒不慌,還在那裏享受著美食。


    先前的劍拔弩張,好似消失了。


    李奇見著兩人之間的矛盾沒有繼續爆發,也是鬆了一口氣,趕忙上前。


    準備給自己這個便宜姐夫,稍微洗洗腦子。


    “將軍,你先前確實沒有給趙大人定下什麽作詩方向。”


    “而且趙大人作詩,也肯定不是在針對你啊。”


    “將軍,你先想一想,如果趙大人是要故意與你不對付的話,那為什麽今日還會單槍匹馬的上船,最後還與咱們達成合作呢?”


    “那豈不是斷了自己的財路?”


    李奇已經盡力了,他的腦子裏再也找不出什麽更好的話,可以挽迴當下這個局麵,隻能勸朱亮不要忘記今天是來發財的。


    朱亮聽見斷自己財路幾個字,也終於稍微醒悟了幾分。


    對對對,今天是來發財的。


    斷不能與這些牙尖嘴利的文人一般計較!


    朱亮又找迴了自信。


    那他現在就隻需要一個台階了。


    他也不是真傻,畢竟趙征的對麵還坐著一個錢使司。


    若他在這邊跟姓趙的鬧了矛盾,那背後這個錢使司可是一個更貪財的家夥。


    到時候宴會上的這些隻會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官員豈不是都會被他給借機撈了過去。


    自己在兩廣之地,距離鐵路中樞可是遠著呢。


    財路萬萬不能斷絕!


    在李奇這個外置大腦的幫助下,朱亮終於在趙征麵前找迴了幾分自信。


    他十分肯定,趙征一定會給自己這個台階。


    “哈哈哈,本將軍先前好像確實是忘了。”


    “那趙大人可以辛苦一下,專門為本將軍寫一首詩嗎?本將軍對趙大人你可實在是太仰慕了。”


    見朱亮沒有再酒精上頭,李奇把心放到了肚子裏。


    宴會上的眾人見著朱亮,居然主動說起了好話,臉上的僵硬也終於敢褪去了。


    合理,很合理。


    不過隻是作一首詩罷了。


    羅盼和那個陳府尹也對趙征投去了希冀了目光。


    他們可太想氣氛緩和了。


    “朱將軍,讓趙某再寫一首詩,倒是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趙征也終於開口了,聽見這開頭一句話,現場眾人的心都放心迴到了肚子裏。


    後麵就是開始作詩了吧?


    不少人已經端起了酒杯,準備第一時間捧場。


    但趙征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他們身體又僵直了起來。


    台階?那是什麽東西?


    “畢竟趙某還有為將軍作一首詩的機會。”


    “但那些因為這一場宴會而被害得家破人亡的無辜百姓呢?”


    “誰又能為他們作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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