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祖爺很快就排除了這個想法,賈四爺沒理由當“雙細”,這麽多年的關係了,而且每次做局大家利益分得都得當,況且對方隻是個販鹽的老闆,不是什麽政府官員,即便被識破,也沒什麽大礙,賈四爺沒必要為此做“雙細”。


    祖爺開始考慮這個活還要不要接,作為一堂之主,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


    此時祖爺想起了白天堂會時二壩頭說的一句話:“做,為什麽不做?不就是多了幾尺頭發嗎?我去給她剪下來燒掉!”


    祖爺覺得此話有道理,如果能夠親自看一下棺材裏的情況,也許一切就明朗了。說到底,祖爺是有兩個擔心:如果那棺材裏的頭發被人動過,則接下來就不是和鬼鬥了,而是和人鬥了;但如果那頭發看不出什麽破綻,確實是自然生長,那就更可怕了。畢竟那個年代的科技沒有現在這麽發達,即便是玩紮飛的人,也是敬畏鬼神的,萬一惹得天怒人怨,群鬼出更,自己也不好收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件事既然處在了江淮大地,那麽作為這個地方的江相一門,就必然要管,此時如果縮頭,整個堂口在當地的名望就會下降。況且最近梅玄子那邊大造聲勢,“木子蓮”的生意每況愈下,再不撈點錢,堂口的生計真就成問題了。最後,祖爺決定,先派二壩頭和張自沾去探探路。


    在賈四爺的介紹下,二壩頭粘上鬍子,帶著張自沾等幾個小腳去了何老闆家裏。


    賈四爺介紹說:“這幾個人都是報紙上提及的鐵版道人的徒弟,鐵版道人因會見政府要人,不得脫身,先讓幾個徒弟來看看情況。”


    何老闆趕忙道謝,然後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二壩頭很淡定,儼然一副大師的氣派。他手捋須髯,高聲唱喝:“無量天尊!這樣的事情,我們以前也見過,這是令愛生前怨氣所致,不知有何怨氣啊?”


    何老闆一臉迷茫,仔細迴想後說:“沒有啊,小女生前備受我老兩口疼愛,性格開朗,上進好學,沒有什麽怨氣啊。”


    二壩頭說:“也許她不曾與您提及。也罷,待我去看看。”


    棺材放在東廂房,房門上著鎖。為了合陰婚,何老闆把自己下葬兩年的女兒挖出來了。


    屍體已經部分風幹,像臘肉一樣猙獰地躺著,還有厚厚的一層頭發,誰見了都害怕。何老闆更怕這屍體惹得貓兒狗兒來搗亂,到時候鑽進棺材,將屍骨搗亂,更是對不起女兒了,於是便上了鎖。


    二壩頭生平紮飛無數,對死人並不害怕,但這次還是有點膽寒。那一棺材烏黑的頭發,屍骨就沉睡在厚厚的頭發下麵,透過頭發散發出來的怪怪味道,讓人不寒而慄。


    二壩頭一邊裝模作樣地念咒,一邊低頭查看。張自沾也跟在二壩頭身後,仔細打量著棺材裏的一切。


    看了一會兒,二壩頭合掌細思,嘴裏嘟囔:“怨氣太重了。”而後又說:“還是做個法事吧,否則,全家都會遭災!”


    何老闆大驚:“遭災?”


    二壩頭說:“當然了!人死後,有怨氣的,上不得天堂,下不了地府,中間不能投胎做人,隻能變成孤魂野鬼,四處遊蕩。棺材是她唯一的棲息之地,野鬼最怕見光,你把棺材打開了,使她陰氣大損,你們全家都要為此付出代價的。”


    何老闆一愣,說:“這是我的女兒啊,難道她能害她老爹老媽?”


    二壩頭苦笑:“生在陽間有怨氣,死後做鬼更淒涼!這輩子你是她的老爹,下輩子她就是你娘!人一旦入了鬼道,戾氣倍增,六親不認,何老闆難道沒聽說過有人隨便遷祖墳,壞了風水,導致全家死光的慘劇嗎?”


    何老闆被二壩頭噴得滿頭冒汗。


    “是,有所耳聞。”說到這兒,何老闆看了看棺材,有些害怕了,“大師,我們暫迴客廳說話。”


    二壩頭對張自沾使了個眼色,隨何老闆出去了。


    張自沾幫幾個家丁抬起棺材蓋兒,慢慢蓋上,在蓋蓋兒的一瞬間,張自沾以棺材板作掩護,迅速伸手,悄然拽出幾根頭發,團作一團,藏入袖中。


    玩火自焚


    張自沾研究過人體生物學,知道人死後,頭蓋骨會因為鈣流失而骨質疏鬆,時間久了,頭發一碰就掉,偷幾根迴來仔細研究,就知道怎麽迴事了。


    迴到堂口後,張自沾仔細觀察那幾根頭發,發現從發根起,大約一尺的地方,有接茬,是用一種藥水粘上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


    至此,事已明朗,有人在做手腳!


    祖爺頓時陷入了謎團中。


    祖爺去了賈四爺府上,將此事告知了賈四爺。


    賈四爺一聽,也是一驚。


    “有人搗鬼?”


    祖爺說:“四爺仔細迴想一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賈四爺低頭思考,而後說:“沒有,何老闆是個商人,雖為人jian猾,但凡事謹小慎微,從不跟道上的人為敵。有時與黑道的人起了衝突,他還拿大把的銀子托我消災。所以,這個局,肯定不是他自己做的,況且也沒有拿自己女兒屍骨做局的父親啊!”


    祖爺聽後陷入沉思,良久說:“那這問題就大了。也就是說做局的人提前知道何老闆要合陰婚了,在短暫的幾天內,能夠找到何老闆女兒的墳地,潛入棺材,將頭發接上,而後將現場恢複得跟沒動過的一樣,這是高手。”


    賈四爺忙問:“這種事,好做嗎?”


    祖爺說:“一般人做不了,非常有經驗的人才能做。首先人力要得當,做事之人必須是經常玩紮飛的人,要熟悉棺材的構造和釘子的位置;第二,工具要得當,不能破壞棺材表麵,不能留痕跡;第三,棺材重新放入後,上麵的土皮和墓碑要恢複成原狀,這是個細活,要事先準備好糙皮和幹土,即便這些都做好了,如果沒有五六日的風吹日曬,還是不免有人工做舊的痕跡。”


    賈四爺聽後說:“這不是一兩個人能完成的,必須是一個群體。”


    祖爺說:“對!如果時間緊的話,至少需要出動十幾個人,所有人都穿小孔糙鞋,現場不留任何痕跡。”


    賈四爺說:“對方來者不善啊。江淮地區能掀起這麽大風浪的無非就這幾家,祖爺這一家,‘天聖道’張繼堯一家,‘梅花會’梅玄子一家,難道是……”


    祖爺喃喃地說:“張繼堯……梅玄子……”


    賈四爺說:“最近老梅頭折騰得挺歡,大有改寫江淮曆史的趨勢。不過,還是有些不對,對方既然已經出手了,為何又把這美差交給我們去做?”


    祖爺沉思片刻說:“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以往也有過各個堂口消息不流通,造成一家給麅子布局,另一家不知情而前去解災的情況,但這種情況雙方一旦說開,一方會立即叫停,至多是最後分點銀兩罷了。但這次,並沒有人叫停此事……”


    兩人正商量間,三壩頭突然進來,附在祖爺耳畔細語,祖爺一聽,眉頭緊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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