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花燭鴛鴦被,再娶已亡妻。


    紅的徹骨,情意綿綿,不知天牢幾度冷,人心那堪折。


    “郎君有很多心事。”薑裏道,“不妨跟我說說,願為慎之解憂。”


    “憂從喜來,無從說起。”


    林行致麵色如常。


    今日經曆了那麽多事情,他現下還能坐在這裏跟薑裏閑談,語氣溫和,也真是曆經沉浮了。


    “今日諸事繁多,你我已有些乏,不妨早些休息。”林行致坐在薑裏身邊說了一會兒,指尖撫著她的青絲,指尖滑落一縷,兩世因緣際會,皆不可錯。


    今夜的薑裏格外冷淡,可林行致已經沒有那麽心思放在這上麵,猜測她的動機。


    他起身,欲要吹滅喜燭。


    愛歸愛,恨歸恨,不死不休和情欲,他倒是分得很開,也行的坦然。


    什麽都想要,又理所應當。


    即使林行致最不願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


    他對薑裏確實有某種隱秘的欲望。


    也許是出於征服欲,也許是出於占有欲。


    即使這一世,薑裏很多行事態度再讓林行致琢磨不透,心尖若有所失。


    但她最終還是屬於他!


    這是孽緣,也是宿命。


    連林行致都不得不喟歎這樣的命運。


    卻不曾想……這是怎樣把他推進地獄的宿命。


    “慢著。”薑裏攔住了他吹滅燭火的動作,忽然出聲,聲音疏離,威儀不容置喙。


    燈火下對視。


    外頭突然傳來一聲。


    “聖旨到——”


    林行致心神一緊,抬頭看出去。


    “深夜來聖旨,可是陛下出了什麽事?”


    傳聖旨的太監攏著衣袖,攤開聖旨,眼皮也沒掀動一下,淡淡道:“戶部侍郎林行致聽旨。”


    林行致跪在地上,臉色微緊。


    饒是心理素質再強,額頭在那一刻也微微滲出冷汗。


    難道是劫獄的事情暴露了……


    幾秒間千迴百轉,林行致甚至連怎麽逃跑都想好了。


    “詔曰:朕於今日大婚遇刺之事實屬突然,傳言紛紛。夜裏驚聞天牢罪犯招供,稱與戶部侍郎林行致相識已久,素有舊情。”


    “今晚乃公主與駙馬新婚之良辰,卻現如此驚人之口供,朕心甚怒,不得不問,你與行刺之人究竟有何幹係?”


    林行致聽著瞳孔微縮。


    太監提著嗓子道:“若此乃無稽之談,當速速澄清,以正視聽,莫使公主蒙羞,皇室蒙塵。若確有此事,當如實招來,朕念及舊情,或可從輕發落!”


    看來是劫獄還沒有被發現……


    可蘇和璧招供了?!


    冷汗從林行致額角滴落,短暫的慌亂過後,他很快冷靜下來,至少從聖旨中得到一個信息,那就是蘇和璧絕對沒有說太多不利他的話,否則此時不會隻有一封聖旨。


    林行致想明白之後,立刻抬起頭,言辭鑿鑿否認:“微臣冤枉,陛下明鑒!”


    薑裏站在身後,聽著林行致的起誓。


    太監攏著袖子站在林行致麵前,笑著道:“林侍郎可想清楚再迴答,陛下顧念恩情,沒有直接招你入宮覲見,你可要感謝天恩啊。”


    “臣謝陛下體恤。”不關劫獄,林行致已經鬆了口氣,道,“但刺殺之事,臣一概不知,倘若陛下想令微臣協同調查此案,臣願鞍前馬後,倘有半分虛言,不得好死!”


    “有林侍郎這句話,奴家就放心了,這就迴去給陛下傳旨去。”太監笑眯眯道,“大婚夜的,公主還等著你呢,你可快迴去吧!”


    林行致立刻給他一把銀子,送了太監幾步,看著對方離開林府。


    薑邵這一封聖旨,看似溫和卻有雷霆萬鈞之勢,攪得林行致心神不寧。


    非得趕在晚上傳這麽一道嚇人的旨意,要是膽小的恐怕都徹夜不眠了,評:不是人幹的事。


    林行致迴身,往屋裏走,看著站在門口的薑裏。


    公主不知聽了多少,嗓音意味不明,淺淺溫良,無端惹得夜色冰涼:“可是有關那名刺客?”


    “與我們無管,卿卿不用憂心。”林行致眉心微蹙,沒察覺到薑裏的語氣。


    “上次在賞燈節見她,應是良家女子,不知為何做出這樣的事。”薑裏看著林行致的臉色。


    “知人知麵不知心。”林行致沒想到蘇和璧會招供,一時心不在焉,敷衍道,“你與她不同,不必想她的事情。”


    “我當然不會想她。”薑裏漫不經心道,“行刺天子,死罪不免,活罪便無。”


    林行致一頓,良久沒有說話。


    薑裏卻繞步到桌前,提起狼毫:“你還有心事。”


    不是疑問。


    “我昔日在宮中,常同宮人玩一套對詩遊戲,打發時間。”


    “你若是沒有心情,不妨先陪我幾句。”


    “慎之。”


    她喚他的字。


    這一聲,隔了兩世。


    讓林行致心神一顫。


    與此同時,天牢中,蟻鼠叢生。


    明月何時照我還,透不過逼狹窗。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陸庭筠還不知道自己這一遭究竟給陸家惹下了多大的禍患。


    他看到被兩個犯人粗暴抬進旁邊牢房的蘇和璧,立刻從茅草中起身衝上前,雙手握緊欄杆,瞳孔微縮,看到蘇和璧渾身的血還有奄奄一息的慘白臉色!


    “你們怎麽敢濫用私刑!”陸庭筠憤怒道。


    那兩個守衛斜睨了陸庭筠一眼,將蘇和璧扔到牢房的茅草上:“小陸公子,這是陛下的旨意,你還想抗旨不成?”


    “陛下也要講究公道!公道自在人心!”陸庭筠大聲道,“你們連真相是什麽都不知道,就敢這樣做,我出去之後,陸家不會善罷甘休!”


    陸家實在是座大山,守衛臉色微變,投鼠忌器,還是笑嗬嗬賠笑道:“陸公子,我們也是奉命辦事,你不能叫我們為難啊,你看你這,我們不都好吃好喝伺候著的嗎?您可是餓了?要不要我們再給您上幾個小菜?”


    陸庭筠恨透他們的嘴臉,第一次如此發自內心的厭惡權勢:“我要藥!我要你們給她上藥!”


    這時,另一個守衛輕輕撞了撞他的肩膀,靠過來耳語說了些什麽,兩個人眼神交匯,再看向陸庭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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