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敢。”


    “平陽公主可是陛下唯一的妹妹,您呐,十年寒窗再苦也比不上今日一遭,半腳踏入龍門,日後就要飛黃騰達了……”


    “流風,送洪公公。”


    “是。”麵容清秀的小廝伸手道,不卑不亢,“洪公公這邊請。”


    在洪公公走後,林府一家人從地上起身,麵色卻並沒有能娶到公主的喜色,反而夾雜著幾分說不出的憂慮。


    “行致……”老夫人深深歎了口氣,“天恩浩蕩,豈容臣子違抗?你與蘇家姑娘的前緣,忘了吧!”


    “祖母,慎之明白。”


    林行致沉穩的厲害,走出大廳,君子如玉。


    這洛陽城的陽光是美,灑下萬丈輝煌。


    飛簷角壁在風雪中聳入雲端,百年鬆柏在寒風中昂首挺立。


    受人庇護,方知大樹底下好乘涼!


    林行致乍然抬眸,看向遠方,嘴角卻勾起笑。


    可是起義三年,推翻皇室。


    他這一世,又迴來了!


    洛陽城上,國號為梁。


    在風聲中,獵獵飄揚!


    行宮,白雪皚皚,雕梁畫棟。


    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謝容渡走進來,就見薑邵閑賞花姬舞,他不為所動,麵不改色,喝第一口溫酒:“淮陰案撲朔迷離,看來陛下興致極佳。”


    薑邵轉身,好整以暇地慵懶問:“失蹤的人呢?


    謝容渡歸京之後,就立刻進宮麵聖,期間沒有和任何大臣會麵,諸事細節,也未假借他人之手,隻看後續是誰坐不住。


    “不好查,人沒找到。”謝容渡說,“隻拿到份名單,已傳迴監察司密庫。”


    這事確實稀奇,監察司之耳目已遍布天下,掘地三尺卻挖不出來人!


    而監察司唯一動不了的地方,隻有……


    薑邵眸色一暗,屏退侍從,聽謝容渡繼續說。


    “淮陰縣令交代的屬實,這些失蹤的人都與一家歸雲當鋪有過接觸,而經營這家當鋪的人,正在洛陽。”


    “戶部,張錦誠。”


    “戶部要人做什麽?”薑邵淡淡道。


    “戶部要人是沒什麽用,與人結黨就有用了。”謝容渡手中轉著酒盞。


    兩人相談許久,推心置腹,氣氛才逐漸鬆散下來。


    薑邵行事雖暴斂,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但有些話,惟天子能知耳。


    薑裏闖進來時,薑邵正喚舞姬跳千秋案——


    謝容渡但笑,修長手指支著額角,望向雪地裏跳舞的歌姬,頗有幾分嫌色:“乏味得很,換個人跳吧。”


    謝氏與皇朝淵源久遠,謝容渡從小說是在宮中長大也不為過,幼為太子伴讀,便占盡世家風流。


    薑邵漫不經心:“你不喜歡輕浮浪蕩,那就換個人,讓瀟姬過來,她可等你很久。”


    “不必。”


    “寧國公眼界這麽高,教朕怎麽給你婚配?”薑邵盤算著,幾分真幾分假,“皇親國戚,平陽已經許了人,倒是還有幾位郡主,但都不太打眼……”


    “陛下不妨盤算讓微臣娶誰才能固權。”


    薑邵睨他一眼,人往後靠,聲音輕不可聞。


    “你要是有心上人,朕未嚐要犧牲你的婚姻。”


    謝容渡輕搖頭。


    薑邵尚欲說些什麽,卻見一道身披鬥篷的白裳身影,在風雪中走來!


    他蒼白臉上在看清女子麵容後,重新變得意味不明起來,審視著她。


    “誰準你進來的?”


    簾卷未央樓,宮闕鎖深冬。


    舞姬尚在歌舞,絲竹管弦不停,樓內暖香玉生煙,屏退的宮人侍從,也紛紛進來,唯恐天子不悅!


    煙色氤氳女子睫上清寒。


    謝容渡沒有言語,視線在薑裏身上停頓片刻,又迅速移開。


    若雲為薑裏撐著傘,手中還捧著……一把劍。


    薑裏執著團扇,嫻靜雅致,溫潤動人,盈盈一福身,白裙重疊小銀山,儀態講究到極致。


    “平陽拜見皇兄,寧國公。”


    薑邵並沒有示意伴奏的宮人退下,隆冬化為浮生昳麗的背景,他視線打量過薑裏。


    非一母同胞,相熟也少,是沒有幾分真心的,聲音莫測:“聽聞皇妹前些日子著了風寒,近來可好?”


    薑裏微笑:“多謝皇兄掛念,平陽身體尚痊愈三分,隻是心中還有些鬱結,想找皇兄討個法子,卻被幾遭拒之門外,更鬱結了。”


    薑邵狐疑一秒,沒想到薑裏今日怎地如此直率的過頭了!


    她來找他無非又是因為林行致的事情,她腦子裏也隻有兒女情長。


    好在也隻有這些,就不了解此番聖旨的彎彎繞繞。


    想到這薑邵著實有些沒心情,薑邵一沒心情,就把話頭推給謝容渡:“左安你看,平陽即將大婚之人,身上哪有鬱結的樣子?”


    左安,是謝容渡的字。


    謝容渡焚一盞茶,並未抬眼,言辭疏離有禮:“殿下風姿綽約,想來在宮中一切順意。”


    薑裏卻抬睫,目光掃過謝容渡,眼瞳烏黑透徹,眉眼若華何光,聲音溫淡悅耳。


    “皇兄不必借著寧國公取笑平陽,隻是適才在行宮外遇寧國公,一時心有感慨,想送皇兄一份禮。”


    “哦?”帝王瞳孔黝黑的厲害,浮著殘虐荒淫的光影。


    “啪——”的一聲!


    薑裏將身後若雲捧來的那柄劍重重扔在腳邊,腳步輕挪,繡花鞋精美華貴,徐徐踩住劍麵,語氣平靜。


    “天下臣民無召,不得策馬配劍見天子,是對皇室的尊崇。普天獨寧國公有此恩典,今日若無寧國公,平陽一介女子,一無配劍,二不策馬,見不得天子。”


    “平陽若為民,該當如此。但平陽以皇室之軀懇請麵見皇兄,卻被區區侍衛揮劍拒之行宮,實有損天家顏麵。”


    “為了維護皇兄的規矩,這把劍,就當平陽近些日子以來的見麵禮,不知皇兄可還喜歡?”


    未央樓內一時靜的厲害。


    宮人大氣都不敢喘。


    殿下膽子怎麽這麽大了!!


    竟敢妄議外臣!


    半晌,薑邵晦暗難明問謝容渡:“可有此事?”


    小樓金明滅,雪光交相輝映,勾勒出寧國公冷峻的骨相,半張臉無所波瀾,薄唇啟是啟了,隻吐出兩個字:“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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