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賞燈節又會生事,林行致確實作詩了,字裏行間,是思念那位郎騎竹馬來的啞女姑娘,當初平陽公主有多傻才沒聽出來林行致詩裏綿綿情意與惘然。


    他們這些新科才子在中榜後到現在,是還沒有在洛陽安排職位的。


    林行致在賞燈節借著公主大出風頭是個契機,直接被陛下恩準進入翰林院,一路官運亨達。


    但是賞燈節似乎還發生一些別的事情……可惜與平陽無關,平陽記憶中便模糊了。


    薑裏垂眼,睫毛在眼瞼處拓下蒼白細膩的陰翳,若有所思:“去打聽打聽,蘇和璧這個人,現在何處?”


    “蘇和璧?可是哪位大家小姐,可是京城姓蘇的小姐隻有那幾家,奴婢沒聽過這個名字。”


    薑裏意味不明,吐出四個字:“寒門貧女。”


    蘇和璧的身世絕不簡單,天道向來偏愛女主,當然這都是後話。


    薑裏現在以平陽的視角來看待整個故事,沒辦法做到先知。


    若雲雖然不知薑裏大婚在即,好端端為什麽忽然想找一位素不相幹的姑娘,但還是應了。


    接下來薑裏又兩次入宮麵聖,皆未得恩準。


    薑裏前兩次態度平和,說下次再來。


    若雲不解,既已經求得聖旨,為何還要麵聖,在她看來,眼前趕緊準備新婚才是正經事,這是女子一生的天地。


    “你眼中是隻有林行致的風采了嗎?”薑裏這兩天聽都聽膩了,再聽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給我講講其他洛陽才俊。”


    “那可是您駙馬,您怎麽不上心!”若雲氣得跺腳,奈不過薑裏,隻好跟她講,“跟駙馬同為考生的還有好友柯經亙,探花陸永豐,今年科舉開恩,都從寒門子弟選拔出來,這二人也是有才華的……”


    “你幫我整理一份名單,無論是中榜還是沒中,隻有才華出眾的,都呈份名字給我。”


    諸侯時期,門客三千,無論什麽時候,身邊都少不了人。


    這次薑裏不打算為林行致在仕途上浦路,但還有些好人才,她要提前留下人脈。


    若雲覺得公主有些瘋了,歎口氣,幹巴巴說到最後:“要數容色,其實還是當寧國公為首,可惜他手段過於狠厲,沒有貴女敢嫁給他。”


    故事中的反派,薑裏聽岐歸說過,也有印象,照理來講她和謝容渡是有幾次交集的,因著宮廷。


    平陽公主嫁給林行致是純瞎了眼,但當時也確實沒有其他合適的才俊。


    不過她要是嫁給寧國公,興許能多活幾年。


    謝容渡手段雖殘暴,但隻是辦案之上。內宅中,他的羽翼算是密不透風。


    至於謝容渡有沒有娶誰,薑裏還真沒印象,但好似他最後也和一名女子有些許牽連,斬不斷理還亂。


    “不過關於寧國公,還有一段宮闈秘史,很是香豔……”不過這迴,打死若雲也不肯往下說了,怕汙了薑裏的耳朵,便想起另一件事。


    她為薑裏繡著畫屏,說道:“聽說寧國公快迴京了,定然是在公主大婚前迴來。您與寧國公也算自幼相識,於情於理,他都要送上一份新婚賀禮的。”


    “他去哪了?”薑裏隨口問。


    “聽說是淮陰縣。”


    最近洛陽異常太平祥和,祥和之下仿佛有暗潮湧動,若雲也不太懂。


    第四日,雕欄玉砌小軒窗,薑裏眸色一暗,素手折枝,把一束臘梅插進白玉花瓶中,置青玉案。


    “走吧,入宮。”


    “公主,還去啊。”若雲哭喪著臉,“寧國公迴來是要稟報公事的,別和外臣撞上了!”


    **


    密水縣。


    “蘇姑娘,此去山高路遠,進京路難,你一定要好生珍重啊!”鄉裏鄉親都圍著一名白裙女子,為她送行,七嘴八舌的說著,鄉風淳樸。


    蘇和璧已經背上行囊,執意上路,她不能言語,就跟他們打手勢,感謝他們十多年來的關照,便獨自上路了。


    從密水縣到洛陽的路千裏迢迢,蘇和璧穿山越嶺,吃了很多苦,都咬牙堅持下去,看到前方的驛站,靜默水靈的眼睛充滿渴望,灰頭土臉的走過去。


    林行致久無音訊,她一定要找到他。


    此番離開密水縣,蘇和璧心中也很是悲涼,她從小在這長大,習慣了淳樸的民風和鄉親的關照,哪曾想外麵的世道如此慘暴。


    倘若有朝一日,她能改這世道,定叫人人吃飽飯,路不拾遺……


    這想法悄無聲息的浮現在心頭,蘇和壁走進驛站,身無分文,但實在冒著大雪嚴寒,瑟瑟發抖,疲憊不堪,想要討杯水喝。


    驛站的氣氛似乎有些古怪,蘇和璧顧及不了這些,伸手跟掌櫃比劃。


    “沒銀子?還是個啞巴?!滾滾滾!我這驛站可不收容要飯的!”掌櫃不耐煩的揮手。


    蘇和璧急得眼中有淚,手指攥緊包裹。


    忽聞迅疾而勁沉的腳步聲從樓上漸近,一群身著黑裳腰間佩刀的錦衣衛下樓,麵容皆寒冽。


    為首那人尤甚。


    蘇和璧雖然居在窮鄉僻壤,但常愛看書,也願意掌燈陪著林行致熟讀百家之言,因此識得錦衣衛的標誌,如今大梁錦衣衛都由監察司掌管,神出鬼沒,雷霆萬鈞。


    寧國公下來,將一塊沉甸甸的銀子放置在櫃前,大步踏出驛站,外頭風雪漫天。


    掌櫃看著銀子吞了口口水。


    錦衣衛十七跟著謝容渡,聽到方才掌櫃的爭執:“多餘的銀子,給這姑娘些吃食吧。”


    掌櫃連不住應好。


    蘇和璧淚水奪眶而出,心中多些欽佩之情,加深了對監察司秉公執法,體恤民情的印象,感動之餘,念到他們極有可能是前往洛陽,心中忽驚,急忙追了出去,不顧步伐踉蹌,攔在謝容渡麵前。


    謝容渡已旋身騎馬,冷厲逼人。


    在風雪中,眉目居高臨下,極為冷峻深邃。


    [大人,懇請您帶我一路,我尋故人,不勝感激。]蘇和璧急忙打手勢,臉上髒汙看不出原來模樣。


    “啞女?”他嗓音無波。


    …


    洛陽,公主府的馬車正在進宮的路上。


    薑裏掀開簾子看,還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才子在酒樓茶話,好不意氣風發,也有人因再一次落榜苦悶不已,大口灌酒。


    她放下簾子,指尖懸著骨牌,抽出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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