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


    天上雲層濃重,厚厚的一片。


    迅疾的風,唿嘯掠過。


    “簌簌……”


    樹枝顫動,樹葉紛紛交錯作響。


    就像是老天爺積壓了多時的雷霆大怒,將要發泄出來。


    抬頭看了看天。


    李逸仙站在李園的小院裏,瞅著這天象,輕皺眉頭。


    稍加思索了一會兒。


    他抬起頭,望了一眼連綿不絕的黑雲,搖頭歎氣。


    “算了……”


    “我還是別沒罪找罪受了……”


    一想到雨天,那泥濘不堪的土路,以及很可能漏雨的車廂。


    他果斷放棄了,在大雨之中趕路的想法。


    說完,李逸仙抬起頭來,看向院門的位置。


    “話說,怎麽還沒迴來?”


    他腳步邁開,往前走去。


    很快。


    李園的大門處,出現兩道身影。


    一襲白裙的少女,宛若柳樹上新抽出的嫩綠枝丫般。


    薑泥高挑欣長的身材,將門前的身影,遮擋了大部分。


    李逸仙走上前去,門外的身影,在眼中越發清晰起來。


    一個衣著樸素,雞皮鶴發,滿頭銀絲,臉上皺紋多得可以夾死蒼蠅的老婆子。


    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提著籃子。


    站在門前,對著薑泥麵帶哀求之意。


    似乎察覺到了腳步聲,薑泥和老嫗同時把目光看向門後的小道。


    李逸仙視線掃過薑泥手中的青澀野果,隨後落在門前的身影之上。


    “……”


    四目相對。


    他略微皺眉,目光上下翻飛,打量著對方。


    有幾分古怪之意,出現在眼底。


    經過偽裝的公孫大娘,麵對著青年看來的視線。


    心頭咯噔一聲。


    她瞧著出現的青年男女,也在心中琢磨著。


    本意是來替人收尾的。


    沒想到,李園裏頭居然還有陌生人。


    但公孫大娘轉念一想,自己經過喬裝打扮,化作了居住在城外村落的老婆子。


    憑借著她修煉多年,縱橫江湖的易容術,尋常人等,理當看不出來的。


    收心斂神。


    她抬眸,眼角的笑紋輕輕折起,一口無牙的嘴扯開,訕訕輕笑著。


    “好…好心人,大雨將來,可否容老婆子進門歇歇腳,喘口氣……”


    話說著,手中的籃子往上提了提,吸引走兩人的目光。


    “這是老婆子,我在山上摘來的野果子,可甜可甜……”


    “你們嚐嚐?”


    公孫大娘口中的話,還問著。


    手上的動作,已經往腕上挎著的籃子探了進去。


    她動作利索地很,拿出一顆還帶有水珠的野蘋果,徑直往李逸仙的手裏強塞去。


    “快嚐嚐,你們很少有機會吃到這東西的……”


    “俺乖孫,最愛吃得就是這野蘋果……”


    她嘿嘿直笑著,臉上的洋溢出來的笑容,完全是由心中發出來的。


    就真如年歲大的老人家一般,身無長物。


    隻能拿著最沒價值的東西,做著最有意義的事情。


    “……”


    李逸仙低頭,看向二話不說被塞進手裏的東西。


    山野裏的小蘋果,僅有嬰兒拳頭大小,不僅酸澀難吃,還很難采摘。


    他放眼瞧去,眼中閃過一道精芒。


    心中那點古怪,隨之放大。


    “哢吱……”


    李逸仙挑了一下眉頭,張嘴就往手中的野果子上要去。


    清脆的咀嚼聲,從口中傳來。


    在咀嚼之間,他眼神凝視著對方,“確實不錯,很甜。”


    “是吧,老婆子從來不騙人……”


    公孫大娘一愣,瞧著眼前的身影,一口將果子咬下大半。


    下意識開口,跟著附和道。


    “好心人,那可否……”


    “行啊,進來吧。”


    李逸仙垂落眸光,對著這個佝僂著身軀的老婆子,淡然一笑。


    他腳步一側,讓開一條路來的同時,伸手薑泥手中的野蘋果拿走。


    麵對著少女投來的視線,李逸仙隨口迴應道:


    “反正你也不吃,都給我吃正好……”


    “你……”


    薑泥銀牙一咬,剛想伸手搶迴來,就撞上了李逸仙的眼神。


    她略微一愣,“算了,隨你吧。”


    少女冷哼一聲,雙手環抱著手臂,背對著兩人的麵色,浮現些許奇怪。


    她不是笨人,對於青年遞來的眼神,自然能夠明悟。


    先前隻是因為不願禍害別人,方才不想讓這個老婆子入門。


    可……現在看來,不僅眼前的這個老婆子,不對勁。


    就連對方死命塞給自己的野果子,也有問題。


    一股擔憂之意,剛爬上白嫩的雪頰。


    薑泥抿著唇轉過身來,剛想要張嘴提醒一下李逸仙。


    就迎上了青年含笑的視線。


    心中的話頓住,僵在嘴邊說不出來。


    微微蹙眉的少女,望著那越過自己,四處打量的老嫗。


    “唔……”


    忽然,頭上一沉,打斷了心中的思考。


    薑泥被嚇了一跳,口中發出驚唿。


    她抬眸,一隻還留有水漬的大手,正蓋在自己的腦袋上。


    瞧著被打亂的前額發絲,她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壓住心中的衝動,不想再去管其中的事情。


    公孫大娘目光在院子裏掃過,心中記下。


    聽到聲音的她,輕聲嘿嘿笑著,對著薑泥哄道:


    \"小姑娘,別生氣……\"


    “果果,老婆子這裏還有……”


    公孫大娘,滿臉寵溺的表情,又掏出來一顆。


    見狀,李逸仙扯了扯嘴角,有些無語。


    他看著麵前這個老太婆,歎了口氣。


    “本來我是不想拆穿你的……”


    “可惜,這東西她是真吃不了,我也是真不愛吃……”


    “你就非得盯著她一個人害嗎?”


    李逸仙說話之間,隨手將手中加過料的果子,拋了迴去。


    在吃下那一口的時候,他就已經清楚了。


    眼前的人,就是讓李尋歡中毒的人。


    刹那間,聽到對方的話音,公孫大娘心中不安感加強。


    她強撐著麵色,鎮定自若,向著李逸仙糊弄道:


    “小哥莫要胡說……\"


    “大娘就是怕一會兒山裏風大雨大,道不好走,想借塊地方歇歇腳。”


    說完,那雙渾濁的雙眸,緊張地盯著青年的麵色。


    她這偶然得來,又精養了多年的黑毒寡婦,尋常人等沾上即死,染上即亡。


    若不是李尋歡有大宗師境的修為,能夠真氣護持心脈,能夠延長幾日。


    她也不必,趕來確認情況。


    公孫大娘,心中粗略一算。


    從眼前的青年,吃下果子,到現在約莫也有了十息時間。


    可她卻沒有看見,任何毒發的跡象。


    心中的大石,逐漸被吊高,隨時有砸落的傾向。


    聞言,李逸仙撇了撇嘴角,看向悄然警戒起來的身影,開口的聲音,滿是不屑。


    “行了,別裝了,你是來找李尋歡的吧?”


    “他就在屋裏躺著,還沒死呢……”


    足尖輕挪,橫欄住去路的青年,神色裏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易容術倒是不錯……”


    李逸仙表情如常,悠哉淡然反問道。


    “我領你過去?”


    “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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