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各色藥材之間的默契越發地顯現出來,草藥課上的優異表現贏得了一再的稱讚。斯普勞特教授讓她做了自己的助手,說白了就是用些聞所未聞的植物繼續增長她的見識。


    他們仍然半夜相會,地點是她選定的,有求必應屋。隱秘的戀情蓬勃生長,還伴隨著一些別的東西。德拉科有時會懷著孩子偷吃糖般的心情迴味自己幼時憧憬過、卻早已被驅逐出腦海的夢境:他像英雄奧多般在看不見的遠方自由馳騁,奮勇搏擊,最終折斷了魔杖迴到故鄉,那麽多人為他灑淚。


    那間無人能闖入的屋子保守著他們的秘密,記錄著德拉科已知的所有瘋狂與夢想,以及著他倆為未來付出的徒勞了的全部努力。


    德拉科知道父母一定會這段感情堅決反對,也知道她所有最親近的人都是麻瓜,在他們看來自己完全來自另一個世界。


    但這不算什麽問題。


    有你在,一切都不是問題。相愛的人都會這麽想。


    他們相處得如此自然,好像已經攜手度過了許多年。


    不是沒有磕磕碰碰,可那些爭吵比起傷害更像是他們獨有的調情方式。他用言辭激得格蘭芬多三名隊員動手打架遭到禁賽,她幫著韋斯萊雙胞胎把煙火放到了新教授烏姆裏奇的屁股上,他成了四處扣分的巡查隊員,她又繼波特的採訪後在《唱唱反調》上匿名寫文導致眾多家長對魔法部幹涉霍格沃茨的行為提出抗議。他們以“格蘭芬多小姐”和“斯萊特林先生”相稱,調侃這一結合的奇妙。


    最激烈的一次爭執發生在那年的情人節前夕,她不經意地說起有好幾個男生想要邀請她去霍格莫德。


    幾十年後他的兒子也開始談戀愛時他曾經想過,如果斯科皮向他詢問和女孩的相處之道,他一定會給出這麽一條:千萬別和女朋友討論家裏正給你安排和其他女孩見麵的事。雖然他並不打算安排斯科皮和其他純血統女孩的見麵酒會,也知道斯科皮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他探討此類話題,就像他與自己的父輩。


    那是她第一次對他使性子,結果兩人一直吵到她摔門離開有求必應屋。情人節那天她非但沒去霍格莫德,還跑去應徵了格蘭芬多的擊球手。第一場比賽後她被隊友和看台上湧下的一大群格蘭芬多爭先恐後地擁去了校醫院,德拉科清楚地看到離她最近的就是格蘭傑。


    德拉科突然很沮喪,整個霍格沃茨沒人比他更懊惱於她的受傷、揪心於她的傷勢,但連那個他瞧不上眼的泥巴種都能光明正大地陪她去醫院,他卻甚至不能不躲開旁人視線地去看她一眼。


    幾天後的深夜,他們言歸於好,可她仍拒絕退出球隊。


    “我是頂替了柯克成為擊球手的,而此前他和斯勞勃是安吉麗娜能找到的最好的替補。除非有更好的人選,我不會退出。”


    真是讓人忍無可忍的格蘭芬多式的固執,在一支必敗的球隊裏做一個糟糕的擊球手有什麽意義?但德拉科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其實從那時起他就該意識到,他們自始至終都完全不同。


    除此之外,那一年裏她表現得完全符合他的期待:從不對他的行事方式提出異議,拒絕參加波特的秘密小組,仔細讀完了他找來的每一份有關麻瓜迫害巫師的資料,言行舉止日益端莊。當然她是沒奉承烏姆裏奇,不過他本來也沒期待什麽,若不是那癩□□還有點利用價值,他壓根不會正眼看她。


    她為了他而努力改變自己,他看在眼裏,以為兩人已經成為同類。直到現實終於烈風般現身,席捲了他們的世界。


    一夜之間,黑魔王的歸來成為公開的事實,他的父親進了阿茲卡班,而她作為造成這些的幫兇之一躺在了校醫院裏。他則如夢初醒,意識到她其實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態度——嬉笑怒罵也好,嘲諷調侃也罷,她永遠不會與那些屠殺同類的人達成哪怕半秒鍾的妥協。


    她是真正寬容的人,不是好脾氣軟綿綿的包容,而是能泰然接受任何事物,平和看待任何觀點——因為她足夠堅定到在內心深處寸步不讓。人生苦短,用來厭憎和懷疑太不值得。處事方式的不同沒有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她無條件地接受了他的全部,但這也使他忽略了她是多麽固執的一個人。


    16歲,又是一個聖誕,德拉科靠在冰結的欄杆上俯瞰整個城堡。他不是那種浪漫的傻瓜,比起迎著風雪感受自由更喜歡待在有火爐的地方享受美食,難得犯一次傻,隻是因為他想記住自己的最後一個聖誕。


    他幾乎確信如此,因而不想迴家去麵對瀕臨崩潰的母親。期限剛過去一半,他已經明白自己迫不及待接下的是怎樣一個不可能的任務。開口應承時他看著黑魔王帶著冷酷笑容的臉,心裏卻泛起了一絲報複的快樂:他知道她和所有格蘭芬多一樣尊敬鄧不利多。


    現在他盡可以用這份快樂嘲諷自己,想像她會用何種表情麵對自己的屍體——其實她不太可能見得到,不過德拉科覺得隻要她想總能做得到的,隻是不知道他是否值得她費那麽大功夫。


    雪越發地大了起來,眼前的世界變得有些不真實。麻瓜說這樣的日子裏會發生奇蹟,德拉科苦笑著想自己居然想要到去相信麻瓜的迷信。他轉身走迴城堡,這晚還有其他事要做。


    如果不算被費爾奇扯著耳朵拉進老鼻涕蟲的酒會現場的話,德拉科的事其實辦得挺利落,不過和本院院長來一次深談確實不在計劃內。擺脫斯內普後德拉科怒氣沖沖地疾行在昏暗的走廊上。他的怒火與其說是出於對方的多管閑事,不如說是憤怒於那個男人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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