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黃鶴樓,幽靜帶著幾許雅致。


    教化司弟子們靠在欄杆邊,一邊聽著蘇泠的琴聲,一邊輕鬆閑談,言語裏透露著些許調侃和輕鬆。


    其中一人,麵色白皙,眼神戲謔地搖了搖手中的扇子說道,


    “剛才打擾蘇師姐雅興的那人,估計又是破產的修士吧?”


    “這群人就不明白什麽是公平買賣麽?商道如戰場,賣的貴就活該破產。”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輕笑,一個弟子打趣迴應,


    “是啊,他們若不想辦法提高自家產品的競爭力,怨得了誰?”


    一位神色稍顯沉重的弟子開口,眼神透露出一絲憂慮,


    “諸位師兄,這件事恐怕不會就此結束,在這次改革中落得如此下場的修士,不在少數。”


    一位身穿紫袍的弟子眉梢微挑,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尖刻,


    “說到底,還是本事問題。無非是改革的陣痛嘛,工業化流水線生產淘汰小作坊手工不是理所應當?”


    “可以學合歡宗多搞搞藝術品,掙得比之前還多呢。”


    溫雪聽聞眾人的議論,輕挑眉梢,語帶調侃,


    “真是好笑,這群人也不知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說蘇師姐修習的《玉清驚鴻訣》不善鬥爭·······”


    她話音未落,身邊另一名年輕弟子臉上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


    “哈哈哈,不善鬥爭也得看跟誰比啊,縱然,洛師兄和孫師兄戰力都是絕頂,蘇師姐可能不敵。”


    “但蘇師姐哪怕是不用神通,僅僅憑借著玄音之術和以法禦劍就足以橫掃我們這些內門弟子。”


    一旁的弟子聞言也會意地笑起來,輕輕搖頭,微微一歎,


    “看這架勢,確實是誰都敢來碰瓷是吧?”


    “若非我們蘇師姐人美心善,恐怕這風璃界早就血流成河了。”


    紫袍弟子微微挑起眉梢,頗為得意,神態自若地接話,


    “哈哈,這區區元嬰期散修,我一個金丹中期的內門弟子都能戰而勝之,更何況蘇師姐早已金丹後期。”


    旁邊一名身材瘦削的弟子用他薄薄的唇微微一翹,眼神中帶著些許不屑,


    “對啊,這群散修真有意思,各個都以為自己是什麽天之驕子。剛才這貨,也就是區區玄靈根。”


    另一位弟子捏著下巴,眼帶惆悵,似乎迴憶過往,


    “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地靈根,還是外出做任務的時候。要知道,我小時候還以為人人生來都是天靈根。”


    這番話引得周圍弟子哄笑一片,溫雪伸手在雨中戲弄著落花,花瓣輕盈飄落在掌心,倏忽間卻被細雨徹底湮滅。


    接著,她假裝咳嗽了一聲,打趣反駁,


    “別吹了,道庭的外門弟子不都全是地靈根,你這吹牛吹的不夠自然,差評。”


    弟子們閑聊間並未將剛才的動亂放在心上,仿佛那一切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眾人的話語飄散在雨夜中,消散在這煙雨蒙蒙的黃鶴樓。


    忽然,琴聲一變,教化司的眾弟子皆感到一股寒流自背脊升起。


    蘇泠在彈奏間抬起首來,指尖時緩時急摩挲著琴弦,她清冷的聲音響起,


    “諸位,戒驕戒躁。”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


    蘇泠停頓了一下,弟子們望向蘇泠,隻看到她微微仰頭,目光如寒星,


    “陰溝裏翻船的修士從來就沒少過,我可不希望我帶出來的教化司弟子會犯這種錯誤。”


    寂靜了片刻,教化司的弟子們齊聲迴應,


    “謹遵蘇師姐教導。”


    蘇泠微微點頭,繼續撫琴,


    “無妨,以後注意便是。”


    外頭雨更大了,蘇泠身邊的燈火搖曳生輝,細白的手指伴隨著恬靜的琴聲,再次在琴弦上跳躍。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匆匆踏入樓內,是個清秀的青年,他輕跑的步子很快就到了二樓,氣喘籲籲地來到蘇泠麵前,嘴唇微張,仿佛有要事相告。


    “蘇師姐······”


    蘇泠手中的琴音微微一頓,美目一亮,心中暗自想著,


    “難不成,又有天命值可以拿了?”


    她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臉上,淡淡的詢問夾雜著幾分好奇,


    “什麽事,李華?”


    教化司的弟子們聽見李華的聲音,無奈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弟子不滿地撫額,


    “難道又是什麽無聊的瑣事嗎?怎麽又來了······這都第三次了吧?”


    李華擺了擺手,急忙解釋道,


    “不是的,是到了換防時間了,道庭通知,接替我們的弟子已經在路上了。”


    在黃鶴樓內,琴聲暫停,空氣中似乎留有幾許音律的遺痕。


    蘇泠微微頷首,徐徐站起,走向落地窗邊,道袍隨風輕輕擺動。


    她的聲音淡然而堅決,隨著雨聲灑下,


    “也罷······”


    蘇泠淡然地說道,


    “諸位,這十年在風璃界也算是愉快,收拾一下東西,幾日後我們便離去。”


    周圍的弟子們聞言,站起身,紛紛點頭迴應,


    “遵命,蘇師姐。”


    蘇泠身邊的柳眉輕輕地笑了笑,雖然是心知早有這麽一天,不過心中卻依然有幾分不舍,


    “十年光陰,一晃即過,真是些美好的時光啊。”


    眾人紛紛跟隨著蘇泠下樓,柳眉特意將蘇泠送到門口,雨水依舊斜斜地下著,濕潤了她的衣袖。


    她雖然眼神有些迷離,但很快調整了情緒,柔和的語氣中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蘇仙使,你要離去了麽?”


    蘇泠微微頷首,望著雨幕之外,長袖隨風輕拂,縷縷微風將她的發絲吹得輕舞,聲音中透露出幾分淡淡的離愁,


    “柳宗主,十年已滿,我也該離去了。”


    柳眉垂下眼簾,雨滴從她的發梢滴落,濕涼的空氣中夾雜著她輕輕的歎息,


    “不知何時才會再見。”


    蘇泠側過身子,輕輕笑了笑,


    “有緣自會相見。”


    柳眉凝視著蘇泠的側臉,突然間,仿佛下定了決心,聲音微微嘶啞,


    “蘇仙使,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請····”


    蘇泠轉過頭來,目光清澄如水,詢問道,


    “但說無妨。”


    柳眉瞬間低下了頭,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鼓起了勇氣,目光中帶著幾分認真,


    “蘇仙使·····你可以罵我幾句麽?”


    蘇泠愣了愣,目光中帶著些許疑惑,好笑地搖了搖頭,


    “啊?”


    “柳宗主,你這是?”


    柳眉抬起頭,雙眸中閃過一抹期盼與苦澀,


    “我知道這是不合常理之舉,但若是能在離別前,被蘇仙使罵上幾句,我想······我心裏會好受些。”


    蘇泠站在雨夜中,臉上流露出些許的奇怪,凝視了柳眉好一會兒。


    雖然,她早已知道這修仙界什麽人都有,但柳眉的要求還是讓她感到有那麽一絲的怪異。


    然而,迴想起這些年來與柳眉的愉快相處,心中的遲疑漸漸淡去。


    “諸位師弟師妹,還請先行幾步。”


    “柳宗主,你這是何苦?”


    “罷了,若這能讓你心安,那我就委屈些。”


    清風拂麵,長發微揚,蘇泠輕輕頷首,附在柳眉的耳邊,嘴角輕挑,語氣中半帶戲謔,


    “笨蛋~”


    “變態~”


    “雜魚~”


    接著,蘇泠後退一步,稍稍拉開距離,輕抿著唇角,細長的眉毛微微挑起,桃花眼中透出一股淩厲的寒意,紅唇微張,似笑非笑,輕哼一聲,慢慢抬起下巴,表情不屑,


    “嗬,柳宗主啊,你可真是·······”


    隨著蘇泠的聲音落下,柳眉的臉頰頓時染上了淡淡的紅暈,雙眼卻是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蘇泠望著柳眉那臉上滿足後緋紅的雙頰,臉上的表情逐漸轉化成無奈。


    這一刻,蘇泠覺得,自己大概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奇葩局麵。


    然而,終究還是要分別。


    細雨之中,她輕盈地轉身,美眸含著些許不舍,搖搖頭,輕聲歎息,


    “再見啦,柳宗主。”


    話音未落,她已是輕巧地跨步而去,不留一絲痕跡。


    柳眉形單影隻地站立在雨中,望著蘇泠遠去的背影,留下了長長地凝望。


    她知道,這一別後,兩人再無相見之日。


    似乎是不想使用法力,柳眉任由雨水微微沾濕衣角,但映在燈火朦朧的夜色中,兩人的身影卻宛如一幅淡淡的水墨畫,風華絕代。


    煙雨中,隱約傳來一句低語,


    “人生若隻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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