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裏不是有下人嗎?橋欄日日都要擦拭,怎麽不結實了也不上報?”


    “想來如今王府裏好些人都進了宮,人手大概不足……”內務府官員含糊其辭。他是個老實人,不該知道的事從來不去打聽,更不想亂傳。為了給自己推脫說幾句也就罷了,齊王妃這樣熱心,他卻是不會透露的。


    齊王妃笑了笑,沒再說什麽。看過了公主府,她誇讚了幾句,便上了齊王府的馬車。她的侍女對她的心思一知半解:“王妃仿佛很是高興?可外頭並沒消息,可見釗皇孫並無大礙啊。”又不是淹死了晉王的兒子,高興什麽?


    “你不懂啊……”齊王妃往後一靠,倚在軟緞迎枕上,露出了笑容,“釗哥兒本是晉王妃要記在名下的,連請封世子的摺子都遞了。既是如此,如今她進了東宮做了太子妃,雖然冊封大典尚未舉行,可旨意已經下了,稱謂都換了,何不把釗哥兒接進宮去當作太孫撫養?”


    “王妃說的是——這麽說,委實有些奇怪……”


    齊王妃笑出了聲:“不奇怪不奇怪,這人哪,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她做了太子妃,想的又更多了。孟瑾能幹又能生,若是此時就將釗哥兒養在膝下,她是怕這位側妃藉此坐大呢。”


    侍女有些糊塗:“可太子妃自己不能生,早晚還不是要養一個?”


    “親王不過一位王妃兩位側妃,還可有四名侍妾;可太子規製卻可有太子妃一人,良娣二人,良媛四人,承徽十人之數,將來還怕沒有兒子讓她養?倒是後宮權衡之術,借力打力,才是要緊的呢。你呀,不懂這些。”


    侍女笑道:“奴婢是不懂,不過聽王妃的意思,東宮也不平安就是了。”


    “是啊。”齊王妃滿眼含笑,“功名利祿,從來都是令人昏頭的東西。東宮不平安好啊,東宮越亂,我們越有機會。真可惜,那孩子怎麽沒淹死?若是淹死了,我看孟家對太子會不會有所怨恨!從前晉王府鐵板一塊,我們想插手都插不進去,往後可未必了。”


    笑過了,齊王妃才想起來:“那賤人跑了?”


    一直在府外守著馬車的侍女忙答道:“已經跑了。安排的侍衛親眼看見她進了明月茶樓。隻是從茶樓前門後門共離開了四撥人,個個都是戴著麵紗的,侍衛們本想跟上去,可鬧市之中……”


    齊王妃皺了皺眉:“蠢貨。罷了,越是如此,越說明平南侯府對她十分鄭重,這事多半成了。對了,壽王府裏派過去的那個丫頭可有動靜?”


    “眼下還不曾有消息過來。”


    齊王妃半闔上眼睛,喃喃道:“看著罷,倘若那丫頭這幾日就被處置了,這事便又成了一半。”


    侍女稍稍有些不安:“王妃,若是甄氏當真趁機跑了可如何是好?”


    “她?”齊王妃冷笑,“她不敢!王爺既盯著她,縱然是平南侯府也不能將她送出京城去,若是在府外抓到了她,她便是逃妾,打死都無怨的。何況王爺許了她事成之後的側妃之位,將來若能成大事她就少說也是四妃之一,她如何不心動?”


    她撥了撥自己的指甲,悠悠地道:“這樣的賤人,當初就是為了富貴才進王府來的,如今許她富貴,還有什麽不成?若投奔了平南侯府,卻能給她什麽?”


    “可是——”侍女更有些不安了,“若當真她將來到了妃位,又有這樣的功勞,隻怕不是個安分的……”


    齊王妃唇角泛起一絲冷笑:“四妃?死了之後以妃位之禮下葬,也算是得了這位子的。”


    齊王妃說這話的時候,她口中的“丫頭”正被石綠帶人堵在了顧嫣然的屋子裏。


    “牙白妹妹這是做什麽呢?”饒是石綠素日沉穩,此時也壓抑不住怒氣了,兩眼緊緊盯著牙白懷裏,“身上放了什麽好東西,不妨拿出來讓大家都開開眼?”


    牙白的臉一片煞白。她方才在元哥兒的窗戶底下扔了一把燃著的柴,這會兒大夥不是都急著跑到那邊去了麽?以前她就是在顧嫣然身邊伺候的,顧嫣然的貼身衣物放在什麽地方她都知道,隻要一點點時間,她就能拿了東西跑到南園去。那邊通往二房的小門必定開著,逃過了那道小門,她就成了!


    “並,並沒有什麽……”石綠怎麽會過來?這會兒顧嫣然去了晉王府,元哥兒不該是她們最寶貝的麽,見那邊走水不該忙著去救,怎麽前後腳的石綠就跟過來了?


    石綠冷笑了一聲,將手一擺,兩個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牙白,石綠一步上去,伸手就從她懷裏扯出一條肚兜來,打眼看了看,就含笑道:“喲,這不是夫人早就不穿的了嗎,牙白妹妹拿這個做什麽?”


    這條肚兜上繡的是含笑花。自從因為那條帕子結了親事之後,顧嫣然就不再在手帕荷包這些容易丟掉的小東西上用含笑花的圖樣了,就是中衣肚兜這些,也漸漸多用了別的花樣。這條水紅色的肚兜因是顧嫣然自己繡的,她最拿手的也就是含笑花,所以才用了這個花樣,但自打生了元哥兒之後,身材比之有孕時變化了許多,這條肚兜便也擱在放舊衣物的箱子裏,再也不拿出來用了。


    “我,我見這肚兜落在地上,想著拿出去洗一洗……”牙白慌不擇言地辯解著。


    “是嗎?”石綠兩眼都要冒出火來,“誰讓你進夫人的屋子的?”


    牙白啞口無言。自打她從二房迴來,顧嫣然就不再理睬她,隻讓她住在下房裏做些針線活。就連這正院她都不能進來,更不必說屋子了。何況女主子們的貼身衣物,就是洗滌也是最信任的大丫鬟管著,哪有她什麽事兒。


    “我,我知道我逾越了……”急中生智,牙白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哭起來,“我知道我從前做下了糊塗事,對不起夫人。可是我當真悔過了,隻想迴來好好伺候夫人。夫人心裏還氣著我,不讓我近身,我也是想替夫人做些活計,好讓夫人寬恕了我——”


    啪一聲脆響,牙白臉上已經挨了一耳光。石綠雖然不是個力氣大的,可這一下子是含怒出手,用上了渾身的力氣,隻打得牙白往旁邊一栽,頓時臉上就浮起通紅的掌印來。


    “你這條白眼狼!”石綠還不解氣,照著她臉上啐了一口,“當人都不知道你這顆黑心不成?你來做活計?你分明是來偷夫人的貼身衣物!偷了出去,你想做什麽?想送給誰去陷害夫人?偷東西也罷了,竟然還敢往哥兒院裏放火,你也不怕天打五雷轟!”


    牙白被打得耳朵都嗡嗡作響,可是石綠說的話她卻是聽見了的,頓時渾身冰冷。敢情她的目的夫人竟然已經知道了,隻怕就等著今日拿她的賊贓呢。


    “我,我——石綠姐姐饒了我吧,我就是一時糊塗……”被兩個婆子扭著,牙白動彈不得,隻得拚命將頭往下低,想給石綠磕幾個頭,“看在我們一起這些年的情分上……”


    “呸!”石綠又啐了一口,“把她綁了,嘴堵起來,拖到外頭去打!這是侯爺的吩咐,叫眾人都看看,這就是背主的下場!”經了謝宛娘的事,周鴻是再不會對牙白這等人留一絲憐憫了,今日就要殺雞儆猴。


    元哥兒院子裏的火已經救熄了。雖則眾人都沒想到牙白居然還敢放火行這調虎離山之計,但石綠緊緊盯著她,辱娘又是個警惕的,才一聞到點菸火氣就抱著還在睡午覺的元哥兒從屋裏跑了出來,隨即幾個丫鬟婆子拎了水將火澆熄,元哥兒這會還睡得唿唿的,根本沒醒呢。


    一眾下人,除了這會兒在當值走不開的,都到了二門上看行刑。牙白被堵住嘴綁在長凳上,行刑的不是小子而是小廝,兩條竹板輪流打下去,袷衣上很快滲出了血漬,隻聽見一聲聲沉悶的哼叫,像瀕死的野獸一般。


    石綠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牙白一張臉已經毫無血色,眼見得再有幾板子就要斷氣,心裏又是氣恨又有些可憐她,不願再看,扭頭迴了正院,問小丫鬟:“南園那裏去看過了沒有?”


    “看過了。”小丫鬟剛才隻在二門上張了一眼,就被嚇得戰戰兢兢的,“南園的門根本就沒有開,也沒人守門。”


    石綠擺手叫她下去,微微冷笑了一下。果然夫人猜的是對的,二房根本就沒打算接應著牙白逃出去,他們也知道牙白迴來得太生硬,夫人該不會太信任她,所以索性拿她當了踏腳石。如此一來,夫人該更信任那位甄姨娘才是了。


    第144章


    甄真坐在小轎裏,打量著轎內陳設。


    轎子是香木所製,不必在轎內焚香便有幽幽的清香。身下是上好的軟緞絲棉墊子,手邊有小幾,幾上還擺了一副竹製杯壺,淡淡的青綠色,看著十分舒服。甄真輕輕拿起一個,入手沉重,杯底仿佛嵌了什麽石頭似的。她有幾分疑惑地將杯子放迴桌上,隻覺一股吸力傳來,險些沒有拿住,恍然明白這桌麵和杯壺底兒都嵌了磁石,為的是轎子晃動杯壺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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