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嫣然忙起身道:“如今家裏亂糟糟的,就不虛留舅母了。過些日子收拾好了,再請舅母過來。”


    王大太太隻能笑了兩聲,讓丫鬟們送了出去。上了自家馬車,王瑤王碧兩人就按捺不住了,將那幾顆寶石拿在手裏反覆地看:“娘,這個紅的打個海棠簪子可好?鑲在花心裏,必定好看!”


    “打什麽簪子!”王大太太翻手就奪了過來,仔細揣在自己懷裏,“沒眼力價的,幾顆寶石就激動成這樣。她能拿出四顆寶石來,自己手裏還不知有多少顆呢!”


    王大爺見她一臉晦氣模樣,倒有些莫名其妙了:“已是送了四顆寶石了,你何故還這副模樣?縱然人家有四十顆四百顆,也不見得都要給你罷?如今咱們送的這些毛皮,加起來都不如這些寶石貴重,你難道還不滿意?”


    “你懂什麽!”王大太太這還是平生頭一次因為迴禮太過貴重而發起愁來,“那丫頭迴了這樣重的禮,是要跟我們劃清界限呢。”


    王大爺嘟囔道:“那也怪不得人家……”


    “那怎麽成!”王大太太頓時就要跳高,“以前也就罷了,如今外甥是侯爺了!是侯爺!整個平南侯府都是他的了!那迴子長房分的那點產業算什麽?我再沒見識,也聽說過平南侯府有金山銀山呢。我們是他的舅舅舅母,難道就那萬把兩銀子就成了?”


    王大爺瞪眼看著她:“你還想怎樣啊?如今咱家有宅子有鋪子還有田地,兒子閨女都能說到好親事了,你還想要多少銀子?”


    “那算什麽好親事!”王大太太此刻已經看前些日子官媒說起的那幾樁親事都不算什麽了,“你想想,那可是侯府!那才是好親事呢!”


    王大爺哭笑不得:“難不成你還想給兒子娶個侯府姑娘?還是你能把閨女嫁進侯府去?”


    王大郎在車轅上坐著,聽見說娶妻便插嘴道:“娘,我瞧著今兒在表嫂那裏見的那丫頭就好,咱們村子那十裏八鄉的,都找不出這麽水秀的來!”


    王大太太一巴掌拍在他頭上:“閉嘴!”轉頭用目光往王瑤身上一撇,“別家侯府進不去,咱們自己外甥家的,總能進得去吧?”


    王大爺這才明白妻子的意思,這是想舊事重提,讓王瑤去給周鴻做妾。從前他窮得不行,的確打過這個主意,隻這會兒有宅子有銀子了,便不大願意女兒去給人做妾。好歹他如今也有個官職在身,若女兒去做了妾,總歸不大好聽。


    “我看罷了吧,外甥媳婦定然也不肯的。倒是咱們大郎——若真能娶到顧家姑娘也不錯。雖說是庶出的,可瞧著顧親家還是要往上升的。”


    王大太太不甚在意地道:“憑他再怎麽升,還能升到正一品侯爺不成?”她看不上顧怡然,嫌她生得太嬌弱水秀,瞧著就是一副“狐狸精”樣兒,若是進了門,還不定怎麽迷得自己兒子忘了娘呢,“這事兒我會想主意,老爺就別管了。”


    王大爺張了張嘴,最後也隻有閉了嘴嘆了口氣。橫豎這個家裏,是王大太太做主,他是做不得主的。


    周家長房這邊,將王家人送了出去,丹青便笑著捏了牙白一把:“還是你這丫頭機靈。我原想著一會兒就借著去換茶的工夫叫你進來說這話的,沒想到還沒說呢,你倒自己先進來了。”


    牙白靦腆地道:“我也是瞧著太太跟少奶奶好容易有空閑說話呢,舅太太總坐著不走,怪招人嫌的。”


    丹青笑道:“算你有眼光,迴頭吃點心多分你一份!”


    孟素蓉輕輕咳嗽了一聲:“舅太太到底是長輩,下次不可如此了。你們少奶奶若要請舅太太迴去,自然會有法子的。”


    牙白不敢說話了,低頭應了一聲,退了出去。連丹青也不敢笑了。


    顧嫣然瞧了一眼,就打發幾個丫鬟都下去:“去瞧瞧怡姐兒和蔚哥兒,把那果子洗了給他們吃,園子裏紫藤花架下頭好,給他們設了桌椅坐,隻別叫蟲子叮咬了。”等人都走了,才問孟素蓉,“娘這是怎麽了?”


    “也沒有什麽。”孟素蓉微微皺了皺眉頭,“隻是丫鬟們伶俐也要有個限度,若伶俐得替主子拿起主意來,卻是不好。牙白這丫頭瞧著好樣貌,也是個聰明的,卻也要叫她知道分寸才好。”想想有些後悔,“當初原想著——或許該挑個笨點的反而好些?”


    “娘別擔心。”顧嫣然的臉上倏地飛了一層紅暈,“峻之他跟我說,他絕不納妾!”


    “女婿說過?”孟素蓉又驚又喜,又有些不大相信,“這會兒你跟女婿正是好時候,又都年輕,隻是將來——”


    “他既說了,我就信他。”顧嫣然笑得溫柔,“至少直到如今,我都不曾信錯。若是將來有什麽,那時再說。”


    “這說的也是。”孟素蓉也覺歡喜,“女婿有這個心總是好的。那牙白這丫頭,就不宜再留在身邊近身伺候了。”


    顧嫣然低頭想了想。牙白雖是孟素蓉特地買來準備的通房,但成親這一年裏頭,她跟周鴻聚少離多,牙白絲毫也沒派上用場,甚至顧嫣然自己都不曾往那方麵想過,這會兒倒覺得有些猶豫:“牙白瞧著也沒什麽不規矩的,隨意打發了也傷了她的臉麵。過幾日搬到那邊去,府裏這些下人都是那邊用慣的,我能信得過的也隻有她們幾個——她針線好,就讓她去管著針線房吧。等過幾年她年紀大些,我替她備份嫁妝,挑個有出息的嫁了。”


    這一點孟素蓉倒是同意的。管著針線房,手底下十幾二十號人,那也是個管事大丫鬟了,又不是近身伺候,倒也合適。且顧嫣然的憂慮也不是無緣無故的,侯府被周勵夫婦把持這許多年,府裏的下人也不知有多少他們的心腹,顧嫣然若不依靠著自己的陪嫁丫鬟,還能依靠誰?


    “二房那邊,幾時搬出去?”


    顧嫣然苦笑一下:“太夫人病了,如今挪動不得。我也跟峻之商量了,備了兩個法子。先給親友們發帖子,若是他們不肯遷,就在這園子裏隻請親友來觀禮。若是提前遷了,便再多發幾份帖子。依我看,十之八-九,他們是要提前個兩三天遷出去。”到時候他們光收拾東西都來不及,哪裏還能操持一場盛大的及笄禮呢?


    本來,太夫人對於讓自己的親孫子去承長房的財產,心裏是十分高興的,橫豎肥水不落外人田,都是自己的孫子。可是這爵位一給了周鴻,她就覺得不對勁了。長房的周勛可是王氏太夫人的兒子,這爵位以後就跟她的兒子半點沒關係了。更不必說,中間還插了齊家這樁事兒,齊氏當年被逼為妾,趙氏太夫人可是出了力的,如此一來,雖然她還是侯府太夫人,可周鴻掌了侯府,難道不會為亡母出氣?


    太夫人這麽一想,頓時就病倒了,在自己屋裏把齊家罵了個狗血淋頭。周鴻請了太醫來替她診了脈,她也不肯好生吃藥,如今還躺在床上不動,天天隻管哼哼呢。周勵和沈青芸夫婦自然天天在旁侍疾,遷居的事兒自然名正言順地顧不得了。


    “這些天,倒是把陳年舊帳都給我搬過來了。”顧嫣然隨手比了一下,“好幾箱子呢,說是讓我查帳,等帳查清了,便好將田莊鋪子的房契地契交割。”這一次長房既是長孫又是承爵,分到的家產跟從前分的那些東西不可同日而語,若是這些帳都要查一遍,怕是幾個月都交割不明白,沈青芸有足夠的時間去做手腳。


    “那怎麽辦?”孟素蓉皺起眉頭,“可要多尋些人手來幫你查帳?”可是侯府的家業太多,顧家也沒那麽多帳房先生可借來幫忙。


    顧嫣然笑了笑:“不必了。娘,我跟峻之商議過了,這些舊帳我統統不看,明日起就挨個鋪子上先過去,按著最新的帳簿查了現銀和庫存,隻要對得上,立刻就可交割。峻之還是那句話,家業都是父輩們留下的,給多少我們就接多少,何必查得那麽清楚。”


    “這也不錯……”孟素蓉想了一想,露了笑容,“說起來,你那位二嬸大約從來沒有想過爵位會旁落,她經營這些鋪子必然是用心的。”給自己的兒女攢家業,哪裏會不用心呢?顧嫣然若是疑心她帳上有問題,花了大力氣去查,那才是中了沈青芸的計呢。


    “正是。”顧嫣然笑了起來,“娘,峻之說了,料想這般查上幾個鋪子,二嬸那邊也就沒心思侍疾了。”齊氏當年為妾的真相一捅出來,周鴻對周勵夫婦就再也沒了從前的耐心和孝心。


    “這也難怪……”孟素蓉長長嘆了口氣,不提這事,“查帳的事,外人不好插手,不過你的及笄禮,娘怎麽也能幫上一把。這寫帖子的事兒,你列個單子來,娘辦就是。就是要備什麽東西,娘也能幫上一把。隻是到時候,還得要請你嬸娘來主持。我看你三嬸娘對你好,就請她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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