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修為如此氣勢,反倒更讓那白衣魔修如隔雲端般縹緲不真。這一瞬陸銘忽然明白他那位廖師弟為這人犯下的諸多糊塗事情全都情有可原,在這般風姿過人的修士麵前,那絕代姿容足以化為殺人於無形的利刃。


    紫衣修士眨了眨眼,又情不自禁退後了兩步。他身旁的鍾期卻詫異地望了陸銘一眼,全然不知那貫泉界修士大驚失色為了什麽。


    先是驚慌失措不能自持,隨後陸銘卻一分分穩定下心神來。定是那魔修使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讓他這般舉止反常,一切並沒有什麽好怕的。陸銘在心中安撫了自己一會,才有勇氣重新與顧夕歌繼續周旋。


    陸銘遙遙望了一眼天邊,在層層雷雲與罡風包圍之下,誰也不知盧若澄與紀鈞是生是死。他心知顧夕歌那般驕傲的人,定然不會原諒他先前的冒犯與蔑視。那白衣魔修要將那羞辱千百倍地還迴去,既然如此顧夕歌就不會輕易殺掉他,自己就能找到機會存活下來。


    他太了解那些高傲而可悲的天之驕子,一個個聽不得別人說他半句不好。若是吃了虧定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雖剛勇直前卻太脆弱容易彎折。大乘魔君又如何,隻要陸銘找對時機,就能在那人手上逃出生天。


    紫衣修士直視著顧夕歌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與你賭鬥一番。我若贏了你放我一條生路,我若輸了甘願被你驅使一生絕不後悔。”


    白衣魔修卻並不看陸銘,隻靜靜摩挲著一縷灰色魔氣。他不斷將那縷魔氣捏合成各種形狀,神情比一個孩子更專注。


    眼見顧夕歌不答話,陸銘也並不驚慌。他直截了當道:“我為證道,欲奮力一搏,即便我死後亦不會牽連到你分毫。否則其餘貫泉界修士就會注意到這糾纏難解的因果之線,到時事情自會麻煩許多。”


    聽完這段話,顧夕歌終於捨得分給陸銘一個眼神。他表情也未有所變化,隻平靜地點了點頭:“說下去。”


    “我修煉的因果之道,自要比我那不爭氣的師弟強出許多。即便道友能斬斷他身上的因果之線,也無法徹底掐滅我所帶來的因果,稍有不慎就是因果纏身不能自拔。”


    “且那二人正在渡劫,是生是死全看天命如何。恕我直言,盧道友渡劫成功的概率卻比你那師尊更大些。識時務者為俊傑,不管輸贏如何我都會替顧道友美言兩句……”


    陸銘此言並非空穴來風。縱然盧若澄的災劫來得迅猛又可怖,但憑藉其數千年的積澱,盧若澄最後定能順利渡劫。盧若澄活著並不代表紀鈞也會活著,到了那時顧夕歌的處境當真是岌岌可危。


    橫豎都是賭上一賭,陸銘若在此時被這白衣魔修殺了,一切才真是無可挽迴十分可悲。他隻需撐過一些時候,隨後就能將顧夕歌隨意地捏圓搓扁。


    橫豎隻是他自己與顧夕歌立下誓言,若他當真輸了到時隻讓盧若澄替他出手便是。盡管顧夕歌方才悄無聲息地陰了一把昆吾器靈,但那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


    憑藉數件靈器與符咒,陸銘有信心在這位剛剛突破的大乘魔尊麵前完完好好地活下去,再不濟亦能順利逃脫。誰叫練虛大圓滿與大乘一層之間並無多大區別,練虛真君若隻想逃命當真是容易極了。


    陸銘又將一切事端在心中過了個遍。他毫不退縮地望著顧夕歌,簡直有幾分剛烈與決絕。


    “你之依仗,不過是那拂雲界的序子罷了。”白衣魔修忽然笑了,“那你就仔仔細細瞧著,我是如何毀掉他之肉身的。”


    第159章


    此話一出,陸銘簡直想笑出聲來。


    盧若澄為了防護自己的肉身,可謂下足了功夫。更用四件靈器構築了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著實穩固無比就連昆吾印亦破不開分毫。就連方才那般兇猛的四大災劫,亦奈何不得那重重陣法。盧若澄的肉身依舊安安穩穩懸浮於半空之中,眉宇平靜神態端然。


    更何況他與鍾期絕不會毫無作為,他們倆即便打不過顧夕歌,也能帶著盧若澄的肉身安安穩穩逃走……


    陸銘心念剛至,便見那白衣魔修神態輕慢地揮出了一劍。


    這一劍既不鋒銳亦無氣勢,隻如凡人武夫藉助蠻勇之力揮劍一般,雖然看著氣勢嚇人卻全無威力。


    事實已是如此,那道血色劍光還未觸到那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就早被那蕩漾開來的靈氣吞噬殆盡威力全無。水波一般的屏障著實堅韌又柔軟,不管何等沛莫能禦的巨力在其麵前都要折戟沉沙,所謂以柔克剛就是如此。


    紫衣修士剛要調侃兩句,卻見一縷不詳而詭異的劍光自層層屏障之中攀附而上。它明明剛才已經耗盡魔氣再無用處,此時卻毅然決然生出了幾分難纏的氣勢來,似一株極快攀附生長的藤蔓,一絲一縷穿透了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構築的屏障。


    先是極柔軟而後又是極鋒銳,那劍光瞬間就結成了密密麻麻十萬重破堅陣,由靜至動由慢至快隻花了短短一瞬。


    層層血色劍光不斷與防護法陣碰撞激蕩,已然攪得剛剛開始放晴的天空又重新變得陰霾起來。混雜不堪的靈氣與魔氣交織合攏,一層一層的空間裂隙猶如花朵一般瞬間綻放又枯萎。其周遭數丈已然有烈烈罡風席捲而來,刀子一般鋒銳無匹,所到之處糙木翻折而後化為虛無。


    讓劍光鋒銳無匹一往直前並不算難,一鼓作氣再而三亦再簡單不過。難得是讓劍光柔軟再衰竭,最後又重新剛烈鋒銳無堅不摧。隻這手操縱劍光的手段,就已然勝過陸銘以往見過的不少大乘仙君。


    那驟然而來的變化讓陸銘與鍾期隻能瞪大雙眼。還好那十萬重破堅陣並不能敵過四件靈氣構築的四十萬重大陣,縱然其想一舉橫劈而下斬斷束縛,卻最終隻能悻悻地敗下陣來。


    還好還好,陸銘一顆緊繃的心立時放鬆下來。他掌中已然捏住了一張大挪移符,一等事情不對就準備帶著盧若澄的肉身奔逃而去絕不留戀。且紀鈞的肉身就在旁邊,他攜著那兩具肉身一同逃竄也算有了交換的籌碼。


    橫豎他隻想拖延一些時間,並不想與顧夕歌拚個你死我活。這白衣魔修盡管修為了得,本身卻是個高傲愚笨的人。隻消陸銘三言兩語就直接踩中了陷阱,簡直不用他費半點力氣。所謂不自量力,就是如此了。


    “顧道友此等……”紫衣修士笑盈盈地插話了,然而他的麵色卻驟然一白。


    無窮無盡的暴烈劍氣自他背後炸裂開來,比大海更莫測比雷霆更狂暴。千百萬分的威勢與鋒銳,觸之即亡沾之生火。陸銘的脊背隻沾到一絲劍氣,所有護體之氣與符咒都已全然無用。它們在那暴烈劍氣麵前甚至撐不過一瞬,著實脆弱無比。


    這一下轟然巨響已然讓陸銘心神震動不能自已,他的神魂與肉身都成了在那巨浪之中掙紮翻滾的小舟,隨波逐流毫無作為。如此可怕又暴虐的劍光,更比昆吾印的攻勢更可怕些。更有一縷劍光自陸銘掌中竄入,悄無聲息將那枚珍貴至極的大挪移符炸了個一幹二淨。


    陸銘忽然心靈福至,原來從始至終那白衣魔修都從未迷惑亦未中計。他一開始要殺的就是自己,卻以盧若澄的肉身作為藉口讓他放鬆警惕,最後才來了這一下突襲,使陸銘想逃亦逃不開。他在算計顧夕歌,顧夕歌又何嚐不在算計他?


    不知何時白衣魔修卻已到了陸銘身邊,他笑盈盈道:“哎,上三界道友著實太耿直了些。竟以為我說什麽就是什麽,騙你這種老實人實在讓我於心不忍。”


    紫衣修士任由一道血色劍光自他胸前透體而出,將其神魂焚盡。那滋味著實痛苦無比令人難以忍受,偏偏陸銘卻未出一聲。他直直凝望著顧夕歌,似想將他的麵貌牢牢銘刻在心絕不能忘。


    他死了沒什麽關係,自有盧若澄與貫泉界修士替他複仇。隻要有因果之線在,即便顧夕歌逃迴九巒界其餘人亦能找到其蹤跡。


    他隻恨自己死前不能見到仇人伏誅的情形,這點著實遺憾無比。陸銘卻見顧夕歌纖白手指比了個斬下的動作,原本將他緊緊纏繞的諸多黑色絲線忽然猛然崩裂開來,一寸寸燃燒殆盡不複存在。


    眼見陸銘神魂燃燒殆盡化作一捧灰燼,顧夕歌卻突然仰起了頭。他身後不遠處,被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牢牢護衛的盧若澄肉身忽然也開始逕自燃燒。有黑色火焰自其周身直接竄起,來勢兇猛亦難熄滅。


    同樣白衣的鍾期靜靜注視著那具肉身逐漸幹枯化灰,隨後才是四十萬一千零八重陣法轟然崩塌破裂,如山巒崩摧般驚心動魄。那四件護衛盧若澄肉身的靈器亦直接破裂成片,卻並未波及到端坐於一旁的紀鈞肉身分毫。


    他們二人之間好似滋生出一種難言而詭異的默契來,誰也不急著先開口。他們腳下就是洪水肆虐火光沖天,頭頂又是層層雷劫密集無比,這一幕原本隻該出現在最可怕的夢境之中。


    鍾期已然不想說話也不想動作,他好似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住心神一般,專心致誌地望著遠方。他一開始就從未想過逃跑,在那等修為麵前所有心計與謀劃都成了無用之物,也隻有看不清形勢的陸銘還在奮力反抗掙紮。殊不知那掙紮在那白衣魔修眼中著實太過可笑,似螻蟻非要與猛虎爭威。


    大乘魔君就是大乘魔君,定必他們修為強出一截。也許尋常六等世界的大乘魔君不通天道在虛空界中甚至比不過一個上三界最普通的練虛大圓滿修士,但眼前這白衣魔修顯然不是此等無能之人。


    隻一道劍光就摧毀了盧若澄的神識,更順帶殺得陸銘毫無反抗之力。那人盤算的所有計謀全都落了空,失卻肉身的盧若澄定然神識巨震無法順利渡劫,就在剛才的一瞬所有事情早已塵埃落定再無變更的可能。


    鍾期隻等那柄懸掛於他頭頂的利刃直接落下,了卻他所有前塵與過往。他輕輕地合攏了眼睛,表情悲憫又靜默。


    “我還以為,道友會同你那小師妹一般度化我。”顧夕歌漫不經心地開了口,“薛凝是個十分有趣的女修,在這六百年來從未有人可憐過我,她是第一個。”


    浮屠界修士依舊並未睜眼,他聲音平靜道:“若度魔成仙有用,我那小師妹此時應該還好端端地活著。閣下心如鐵石毫不動搖,我又何必白費心機?”


    白衣魔修卻不放過他,隻語氣輕慢道:“她說我活得太辛苦亦太可憐,對我之過往感同身受,希望我看破放下。關於此點,道友又是如何看待?”


    “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不必強求亦不必掛懷。”鍾期神色一如往常,毫不驚慌亦不慌亂,“我若碰到閣下,隻看一眼就有多遠逃多遠,更不會與你作對。不管你是仙是魔,依舊信念執著並未有片刻迷惘,著實是麻煩至極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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