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多目光與神識一起加諸在顧夕歌身上,全看這青年劍修有何反應。


    那青年劍修卻並未推卻也未解釋。他隻是極坦蕩地點了點頭,淡然道:“多謝言姑娘費心,後會有期。”


    顧夕歌修長手指自言傾掌心掠過,他取走了那六枚玉牌,並未觸碰她手掌分毫。這一情景明明普通至極,卻全因這二人郎才女貌般配至極,竟無端生出了幾分曖昧與情愫來。


    言傾送完東西之後立刻轉身就走,當真半點也不留戀。可她與那青年劍修交錯之時,卻聽得顧夕歌神識傳音道:“我不會去大衍派,你們還是死心吧。”


    乍一聽聞此等拒絕之餘,言傾的腳步卻並未停留分毫。她卻遙遙道:“成與不成,到時自看天命。惟願君所求之事皆順利,毫無障礙一步登天。”


    顧夕歌目送著言傾遠去,一如百餘年前他目送這女修親了他之後驟然逃遁一般,心中疑惑亦有幾分惶恐。


    那惶恐來源於未知的恐懼,烏雲一般輕輕籠在顧夕歌心頭,一有風吹糙動就攪擾得他不得安寧。


    顧夕歌深知天命如棋,動一子便會改變整盤局勢。他自重生以來,已然將天命一角掀了個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縱然大勢未變細節之處卻有頗多不同。


    大衍派所求為何,顧夕歌翻來覆去想了百餘年亦未有結果。


    同顧夕歌一般目送那六位大衍派弟子遠去的,還有諸多修士。


    六枚無關痛癢的入境玉牌自然算不上多重要,這玉牌隻在進入耀光之境時有用,一出境後卻會自動飛走尋找下一任主人,大衍派弟子由此拿來當一個不痛不癢的人情自然算不上什麽大事。


    然而諸多修士驚異的是藏器塔即將開啟,那六人卻走得毫不遲疑,竟直接棄玄器不顧,這就十分讓人疑惑了。


    大衍派流傳已久頗多淵源,莫非那群魔修知道這耀光之境中的某些秘密?立刻有心思活泛之人琢磨出了不一樣的東西,然而他們此時卻毫無辦法,隻能死死盯著那扇牢牢緊閉的大門,靜候開啟之時。


    以往進過耀光之境的修士,迫於心神契約隻能對其中情形閉口不言。雖說不能直接了當吐露秘密,依舊有人留下了些微細節。


    關於這座儲藏了數萬件玄器的藏器塔,有去過且活著出來的大能隻說了一個字,“等”。


    至於他們究竟要等什麽,又要等上多久,所有的人都不得而知。


    於是不管散修抑或幾大門派的弟子,隻能好整以暇風度翩翩地繼續等下去。橫豎離耀光之境關閉還有兩月時間,他們自然等得起。


    這一等又是足足三日。直到有一位混元法修剛剛從雲端按下玄光落地,那扇白玉大門之上方有了數行懶洋洋的金色大字一行行顯現。


    “藏器塔共分七層,其中不僅有玄器亦有吾等收集而來各類傳承,其品質因層數高低逐步提升。一枚入境玉牌可取玄器一件,兩枚入境玉牌可取兩件,以此類推絕無例外。靈器需二十枚入境玉牌,仙器卻需五十枚。”


    “至於各類傳承,十枚入境玉牌可學成一門法決,二十枚入境玉牌可得一門完整傳承。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祝各位好運。”


    好一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少修士依然從最後那句話中看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嘲弄來。隨即他們互相對望了一眼,每個人眼中都是十成十的戒備。


    卻也有幾名修士目光遙遙落在顧夕歌身上,又極快地收了迴來。


    那行大字說得清楚明白,誰的玉牌越多能得到的東西就越好。入境玉牌每人身上卻隻有一枚,區區一件玄器如何能讓這些萬裏而來出生入死的修士們心滿意足?


    至於那多餘的玉牌從何而來,答案已然再清楚不過。


    三日前還有人嘲笑大衍派諸多弟子著實摳門,隻把六枚入境玉牌當做什麽珍貴寶貝一般鄭重其事地奉上,簡直是平白無故惹人嘲笑。


    他們此時才知道,那大衍派六人給顧夕歌奉上的是什麽樣的一份大禮。立時有不少人活泛了心思,他們個個麵沉如水卻眸含精光,隻這做戲的本事就強出山下眾多修士好幾分。


    在此等人心詭譎波瀾起伏的情形下,隻有寥寥數人注意到那引得藏器塔開啟的修士是誰,其中自有顧夕歌。


    顧夕歌隔著數百丈距離,縹緲又不在意地地望了一眼陸重光。那藍衣法修眼見顧夕歌目光落在他身上,立刻微微揚了揚眉。


    “今日之境,能留到最後的唯有顧道友與我。”那人的神識傳音遠遠來了,清晰地好似就在耳邊,“若你我為敵,顧道友要有何作為?”


    “自當盡力便是,不必惺惺作態。”顧夕歌毫不客氣道,“你且放心,我絕不手軟。”


    陸重光卻忽然笑了。他眉目含光極溫柔又極繾綣,一字一句說:“如此狠心,不愧是我心儀的顧道友。”


    這人自己先撕破臉,卻偏要怪顧夕歌心狠手辣,簡直無恥。


    顧夕歌立時懶得再理陸重光,他卻發現有一行人自不遠處而來,氣勢洶洶不懷好意。


    為首的那個金衣修士雖然麵帶微笑,一雙眼眸卻滿含鄙薄與不快。他沖顧夕歌拱了拱手,特意大聲道:“我先前受顧道友所惑,平白無故交出了自己與諸位師弟師妹的入境玉牌。還望顧道友要些臉麵將我們的玉牌還迴來,由此才不算傷了金闕派與沖霄劍宗千年間的情誼。”


    說話之人正是葉京。他此時再沒有先前恭敬順從的模樣,居高臨下橫眉怒目,仿佛他此時麵對的不是沖霄劍宗的金丹劍修,而是某個罪大惡極人人喊打的魔道修士。


    尋常修士早覺得顧夕歌能夠輕而易舉奪得大衍派的六枚玉牌,其中定有蹊蹺之處。他們聽了葉京的話,立時明白顧夕歌用了何種卑劣手段。於是他們全都將先前的矜持與風度拋到一邊,議論得格外大聲又格外不避諱。


    “沖霄劍宗當真是仙道魁首,既威風又囂張,還能幹出此等不要臉的事情。”


    “我瞧那顧夕歌長得也是人模人樣,誰知他行事竟然如此卑鄙,當真是看錯他了。”


    “呸,好一個卑鄙小人偽君子。我羞而與其為伍!”


    諸多議論聲如潮水一般湧來,齊齊指向那麵容端麗的青年劍修,是要將他置之死地方罷休。


    第94章


    眼見在場修士輕而易舉便被挑撥,楊虛言立刻憤怒了。他剛想開口,就被方景明虛虛攔了迴去。


    那藍衣劍修雖然麵上依舊帶著笑容,一雙細長眼眸卻微微眯起,模樣冷漠又高傲:“原來金闕派就是此等作風,平白無故誣衊他人,簡直讓人不齒。”


    “葉道友且說說看,我這位顧師弟在何時何地幹出那等無恥事情。你將經過講得一清二楚,在場諸位道友定會替你們主持公道。”


    方景明三言兩語,就將葉京一眾金闕派弟子歸為需要別人打抱不平的無用之人,不僅讓葉京的臉麵丟了個幹幹淨淨,就連金闕派也損了幾分威嚴,當真是四兩撥千斤。


    究竟是臉麵更重要些,還是玄器更重要些,葉京心中依然有了幾分猶豫不決。他一向之聽聞沖霄劍宗萬衍一脈的方景明狡詐如狐急智頗多,如今打過交道方知名不虛傳。


    葉京定了定心神,反而大大方方道:“正是在一月餘前那座瑤光園外,顧道友脅迫我等交出自己身上的入境玉牌。此事發生時亦有一位散修在場,諸位也可問一問他。”


    眾修士隨著葉京所指的方向,目光齊齊落在一個衣著普通瑟縮不語的修士身上。


    譚雲從未料到不過一向平平無奇的自己竟有此等萬眾矚目的時候,他不由皺了皺眉,後背不知不覺出了一層冷汗。


    顧夕歌算是譚雲的救命恩人,若沒有他居高臨下的一句話,譚雲早就成了瑤光園中一抔新土,哪還能僥幸到了這藏器塔前?


    譚雲望望左邊,那青年劍修卻不看他半眼,隻是淡漠地打量著淡藍蒼穹,好似對這汙衊誹謗半點都不在意。


    這種自然而然的淡漠不由讓譚雲心中悄然升起了一絲惱恨,隨即又被他自己立刻掐滅了。那人既救了他,他就永遠欠顧夕歌一命,哪敢心生不敬?


    譚雲剛要開口說話,卻聽得有人神識傳音道:“譚道友,你我往日恩怨一筆勾銷,等我要迴入境玉牌後,自有你的一份。”


    有人出了價錢,然而些微此點依舊不夠。譚雲依舊瑟縮不已好似被嚇破了膽,暗地裏卻堅決傳音道:“我得罪了沖霄劍宗肯定沒活路,那枚入境玉牌我不要了,我隻求金闕派能護我周全,還願葉道友成全。”


    那日顧夕歌對這人的評價極精準,所謂識時務可不就是如此?葉京麵上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對譚雲稍稍點了點頭,直截了當說:“以道心為誓,違約者永世不入輪迴。”


    譚雲得了此等保證,不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他自偶然練氣成功後,一直居無定所四處流連。散修的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就連他築基時所用的靈脈,亦是與百餘名散修爭奪而來,其中滋味令他在百餘年後迴想起來亦後怕不已。


    本來譚雲進入耀光之境,隻抱著搏上一搏的想法。他悄無聲息盜走了某位世家少爺的入境玉牌,已然兇多吉少麻煩頗多。他全未料到竟有這等攀附上金闕派一步登天的大好時機,橫豎隻需昧著良心說幾句虧心話,這事譚雲本來就沒少做過,他又何懼之有?


    天下本有自己這般生而低下之人,亦有顧夕歌此等一路順風順水仙途坦蕩之輩。現在他也合該讓這不知人間疾苦高高在上的沖霄劍修,知曉一下和為人間險惡。


    於是譚雲略微挺直了脊背。他垂著頭,模樣極驚恐又懦弱,斷斷續續道:“一月之前,我確實與這幾位金闕派的道友碰到此人。他以武力相脅要我交出自己的入境玉牌,還說這是看在金闕派的麵子上饒我們一命,否則便是直接讓我們神識無存魂飛魄散。那人搶走了玉牌還不算,更將那瑤光園中諸多糙藥一併取走,連半根都沒留下。”


    眼見譚雲鋪好了路,葉京立刻接道:“隻有人證大家怕還不信,諸位自可讓顧道友將袖囊中的玉牌一併取出,讓我們瞧瞧其中是否有金闕派獨有的入境玉牌,這可半分做不得偽。”


    葉京說得信誓旦旦,在其餘修士立刻更相信了。


    有見識的修士自然知道耀光之境關閉後,那一百枚玉牌卻有五十四枚玉牌自行飛迴九大宗門,剩餘四十六枚重新散落各地,等待下一任有緣人。


    人證物證俱在,沖霄劍宗想否認亦否認不了,這下他們可有了十成十的理由。許多人立刻一起鬧道:“沖霄劍宗倚強淩弱,天下斷沒有此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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