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弦輕輕巧巧幾句話,就將白青纓推到了一個極為難堪的境地。她若直接了當承認自己為後來者,難免會落得一個拆散青梅竹馬情侶的不好聽名聲。她若瑟縮拒絕,易弦又可將此事形容成白青纓看見一個男人就芳心大亂,沖霄劍宗的女修大多如此輕浮。


    橫豎都是混元派有理,當真無路可退。


    “若那女子當真與重光師兄私定終身,我絕不會插手那二人之間,這是我白家為人處世的原則。”白青纓答得極堅決,她柔美眉目間驟然顯出了幾分決絕與剛硬來。


    “但重光師兄想來用情專一,他現今既已轉而傾慕顧師兄,想來定將其餘情愫了斷得徹底幹脆,由此方不負混元派堂堂大派之名。”


    好,好極了,不愧是容紈的徒弟,魏羽恨不能立時給自己這師侄鼓掌喝彩。白青纓這席話輕描淡寫戳穿了易弦險惡用心,又將所有事端反推到混元派身上,著實讓易弦進退兩難。


    “我既心慕顧道友,自然從一而終。我已與常瑜師姐說得清楚明白,顧道友不必疑心此點。”


    從始至終,陸重光一雙眼睛都牢牢鎖在顧夕歌身上,無比執著。


    顧夕歌連手指都未顫抖一下,直截了當道:“你本身如何與我全無關聯,不必特意解釋給我聽。”


    隻這三個人,就是活生生一出大戲。魏羽瞧得腦袋都要疼了,他恨不能一劍將那不懷好意的易弦捅個對穿。


    這類複雜糾結的事情傳了出去,沖霄劍宗與混元派都麵上無光,倒是平白無故讓其餘門派看了笑話,簡直不能更麻煩。


    “白師侄,你也聽見重光這席話。”易弦又笑吟吟開口了。


    他直接忽略了顧夕歌的冷言冷語,繼續道:“你與重光郎才女貌,著實般配得很。若非我徒兒心有所屬,這倒真是一段好姻緣啊。”


    說罷,易弦還悠悠嘆了一口氣,仿佛他真的十分可惜一般。


    能博得師長首肯,已然讓白青纓心髒砰砰直跳方寸大亂。她毅然決然地抬起頭,一字一句道:“重光師兄心有所屬沒關係,我可以等。”


    陸重光不僅是白青纓選中的良人道侶與英才,更關乎她以情入道的成道之機。這兩件事不斷疊加重合,又硬生生重了十餘倍百餘倍,已然超過了白青纓的所有思量與顧忌,使她全然顧不上自己的自尊與臉麵。


    “我長平白家一向以情入道,若是認定了那人是我的如意郎君,便絕不後悔從不退縮。我以一顆道心起誓,我今生定隻鍾情陸重光一人,從不更改。如有違約,道心破碎不入輪迴。”


    白青纓說完這番話後,周遭立時寂靜得唿吸可聞。眾多修士加諸於陸重光身上的目光已然十分複雜,有憐憫有艷羨亦有惋惜。


    有這麽一位絕代佳人以道心起誓一生誓死追隨,已然是羨煞眾人的事情,誰若拒絕當真是不知好歹。然而他們瞧陸重光的模樣卻並不高興,他冷冷皺眉掃了白青纓一眼,索性沉默不語。


    陸重光又何止是不高興,他簡直有些憤怒。平白無故被這女修以道心相脅迫,怕是誰都不會高興。縱然白青纓皎然如月傾城之色,她卻並非陸重光心心念念惦記的那個人。


    他方才卻瞧見顧夕歌唇邊綻開一抹微笑,極冷淡又極嘲諷,立時讓陸重光的心也跟著涼了半截。


    “請姑娘慎言,感情之事一向勉強不得。”陸重光一字一句說,“我之心意亦從來不會悔改,顧道友信我。”


    那裹在黑狐裘中的青年悠悠道:“你同白師妹一般道心為誓,我就相信。”


    “你若傾心於我,我自會道心為誓,就怕顧道友平白無故戲弄我。”陸重光直視著顧夕歌,“顧道友敢不敢應我之約?”


    哎,陸重光的腦子還未像白青纓一般亂成一鍋粥,當真不好騙。顧夕歌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極快地承認道:“不敢,自然不敢,今日的一切事情都與我無關。你們兩人自去糾纏不休苦戀不得,別將我扯進來。”


    此言一出,不僅白青纓的臉色變了,周遭眾人的臉色亦變了。


    誰都未料到顧夕歌說起話來竟這般針針見血不留情麵,就連自己同宗師妹的麵子都不給,簡直有些可怕。


    顧夕歌說完這話,瞧也不瞧周遭人的反應。他長袖一抖,逕自離去了。


    白青纓隻能頹然注視著顧夕歌遠去的背影,一雙妙目之中立時有水汽翻湧。


    他不屑,根本不屑,自己卻偏要將他萬分不屑的東西視為珍寶,豈不可笑又可悲?


    原本同自己師兄搶男人就絕不是什麽好聽的事情,白青纓方才又硬生生拋卻了所有尊嚴與顧忌,隻為在那人麵前坦白自己的真心。


    然而所有事情到了那高傲至極的顧師兄麵前,全然不是問題。


    白青纓自能看得出陸重光是何等驕傲何等矜持的人物,取信於他亦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然而那人卻硬生生將他一顆心挖出奉上,隻為博得顧夕歌青眼有加。


    而她那高傲到可恨的顧師兄,卻直接從陸重光身邊一掠而過,甚至懶得瞧他半眼。白青纓不止心疼她那心心念念的情郎,更心疼自己風化成沙的自尊與顏麵。


    她從未料到情劫居然是這般難纏的東西,甜蜜與苦澀交織,求而不得與欣喜若狂同時加諸於白青纓心上,讓她幾乎疑心自己已經瘋了。


    眼見白青纓失魂落魄眼圈發紅,魏羽也起了幾分不忍之心。


    雖說這事情全是白青纓自己作出來的,然而她畢竟是沖霄劍宗的弟子,魏羽斷不能放著她不管。


    “今日這樁事情,隻是小輩間的胡言亂語,自然算不得數。”魏羽眸光如刃,直直刺向易弦,“易真君,此事到此為止,你意下如何?”


    被這般明晃晃地威脅,易弦卻不慌亂。他當真笑吟吟點了點頭,誠誠懇懇道:“魏真君所說,亦是我之所想。”


    魏羽得了此言,輕輕點了點頭。他一個眼神,安嵐就拉著失魂落魄的白青纓一同離去了,其餘小輩也緩步跟上,唯有楊虛言依舊停步不前。


    “楊師侄……”魏羽低低喚道,已然有幾分不滿。


    他還未說完,就讓楊虛言隨後的話驚得猛然一怔。


    “我勸你早些死心,顧師兄何等神仙人物,豈是你能奢望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楊虛言狠狠瞪著陸重光,恨不能將他一劍穿心。


    陸重光聽了此等毫不客氣的話,卻隻是微笑道:“我奢望不得,你就能配得起了?”


    這一句話就讓楊虛言落荒而逃,他望了望不遠處方景明頓了一頓的身影,連忙快步跟上。


    眼見沖霄劍宗的劍修全都走了個幹幹淨淨,一直旁觀的孫寧越發尷尬起來。


    平白無故看了好一出大戲,孫寧簡直恨不能自己根本沒長耳朵與眼睛。


    混元派浩浩蕩蕩一行人中,卻有位英挺俊美的青年修士眉尾微揚嘲諷道:“陸師弟,你當真好艷福啊。你瞧上的與瞧上你的,都是頂頂出色的美人。最難消受美人恩,這話再正確不過。”


    陸重光根本不理會那人話裏話外的威脅之意,輕描淡寫道:“自然比不得何師兄。”


    眼看自己兩個徒弟又要掐起來,易弦隻一個眼神,就讓一旁虎視眈眈的何懸明泄了氣。


    “重光,那姑娘是長平白家的人,三大世家之一。”易弦的話隻說了一半,並未徹底點透。


    陸重光隻沉默地點了點頭,他心中已然有了章程。


    第78章


    飄揚大雪已經轉為零星小雪,整座院子中都是素白潔淨的一片,讓不遠處的昏黃燈光一晃,那雪地恍如如千萬粒水晶,瑩光閃爍璀璨無比。


    顧夕歌就靜坐於這零星的小雪中,紛揚而下的雪花使他纖長睫毛上都附了一層薄薄的水氣。


    他重活一世以來已然將前世遭受的許多苦難與羞辱一併還迴,快意恩仇萬事隨心從不勉強自己。然而昨晚的事情,當真是他未曾料到亦未曾想過的。他僅僅站在原地閉口不言,自己那以情入道的好師妹就和陸重光親自上演了一齣好戲給他看,真是痛快又解氣。


    他一瞧見白青纓咬著嘴唇黯然神傷的模樣,就覺得心中暢快不已。誰能料到,陸重光對自己那些額外心思,竟能折磨得白青纓心頭劇痛如被刀割呢?


    堂堂長平白家的長女,竟不要臉麵和自己的師兄爭搶一個他並不喜歡的男人。此等話語若是傳了出去,整個九巒界怕都會為之聳動。


    不過也沒關係,和一個男人搶男人,總比上輩子白青纓不顧陸重光有道侶還要強行倒貼好聽得多。至少,她不必被許多女修在背後戳脊梁骨。


    僅此一點,白青纓可要感謝自己啊。


    天命縱可悖逆,然而其大致走向已然如長河入海無從變更。


    就好比白青纓依舊一門心思看上了陸重光,對其卑躬屈膝百般倒貼,這點從始至終都是不可變更的事實。


    顧夕歌也曾想過若是他稍稍出手,攪亂那二人之間的姻緣又會如何。然而他一看見白青纓那張臉,便抑製不住油然而生的厭惡之感。


    此等背叛師門之人,上輩子居然安安穩穩一直活著,真是蒼天無眼。顧夕歌許多次都想一把掐碎那女修纖細脖頸,讓那張純然無辜的眼睛永遠合上,再不能惺惺作態。


    然而白青纓終究是容紈的弟子,僅此一點就讓顧夕歌懷有諸多顧慮。不管這被情劫沖昏了腦子的師妹如何做派,容師叔對他卻是毋庸置疑的好,從未虧待過自己。


    縱然看在容紈的麵子上,顧夕歌便應再容忍兩分,於是他一直冷眼旁觀白青纓今生又能作出什麽新花樣。


    一切發展倒也與前世並無區別,白青纓依然自顧自地看上了陸重光,依舊殷勤十分以道心為誓,博得了不少旁觀之人的憐憫與讚賞。


    不同的是,今生陸重光身邊還算幹幹淨淨,白青纓也並未背上同兩個女修搶男人的罵名。


    前世當白青纓說出願以道心為誓,今生隻鍾情陸重光一人時,沖霄劍宗其餘六個人全都愣住了。


    那時易弦已然將事情說得清楚明白,陸重光不僅與常瑜定下盟約,更和言傾曖昧叢生頗多留戀。白青纓輕輕巧巧一句話,就讓沖霄劍宗大為丟臉,裏子麵子都被踩了個幹幹淨淨。


    固然白青纓心悅陸重光隻是她一個人的事情,然而她迫不及待做出此等倒貼情態,不由讓人疑心她對陸重光別有所求。白青纓忘了,她亦是沖霄劍宗門下弟子,如此殷切討好的姿態難免讓外人疑心沖霄劍宗向混元派服軟了。


    那時白青纓也知自己此等行為並不妥當,又淚眼迷濛地補充道她隻是心悅陸重光,並不想與其他姑娘爭搶他。她隻要遙遙望著陸重光就夠了,並不敢奢求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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