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宴之前,孟透帶言昭含迴房沐浴,碰巧在迴廊的拐角處見到了李敬餘。


    他風塵僕僕的,像是剛迴來,神色疲憊而厭戾。他的臉上倒有了紅潤之色,不似初見時那般鐵青駭人。他隨手將馬鞭丟給跟在身後的僕從,一抬頭看見了孟透。


    他們同時停下腳步,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孟透早就料到他們遲早會在李家碰見,自然不意外。


    李敬餘驚訝得不行,心道真是冤家路窄。這個冤家竟然走到了他家裏,還偏要跟他走一條窄路。


    “怎麽每次都是你,沒完沒了了還?”


    李行風聽聞幼弟歸家,一從屋子裏出來,就看到他們對峙著。氣氛有些奇怪。


    他疑惑道:“敬餘?你們怎麽……”


    李敬餘立刻跳到李行風身邊,抓住他的手臂,指著孟透道:“哥,這個人不僅公然在街頭與我作對,還平白無故地傷害了一位與我相識的姑娘。”


    孟透聽完他胡說八道,反唇相譏:“李二少爺騎馬過鬧市,差點撞傷了人家小姑娘。這就罷了,還不肯道歉。還有那位跟你相識的姑娘,她被陰靈附身了,你是希望我見死不救?對了行風,你的三弟去了……”


    “花樓”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言昭含暗地裏握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孟透望了他一眼,沒再說下去。


    李敬餘氣急敗壞道:“哥,你別聽他胡說。”


    李行風不是不了解自家小弟的脾性,拍拍他的肩道:“好了。這肯定是個誤會。這位是我自年少起的好兄弟孟透。”


    李敬餘怔愣了好半天緩過來:“他是孟透?”


    虛常真人座下唯一的弟子孟透?


    李敬餘忘記自己是怎麽被兄長帶走的。李行風與孟透道了聲“席上再會”,拉著李敬餘走到僻靜些的地方,對他道:“這幾日你收斂些,孟透身邊的那位,是襲且宮的言少君。無論如何你都別驚擾他們。”


    他驚訝道:“那個瞎子是少君?”


    “我還能騙你不成?”李行風邊拽著他走,邊對他道,“你記著,襲且宮和明決門的事情,我們李家不摻和。言少君和江翊,哪邊我們都得罪不起。”


    李敬餘心裏不大服氣,他想,區區一個襲且宮少君有什麽大不了的。


    ……


    孟透遣散了所有的丫鬟僕人,悄悄掀開簾子進浴池。他除去所有衣物,掛在一旁的架子上。池子邊上濺了水,有些滑,他走得小心。


    言昭含靠著池壁小憩,黑發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孟透挨著他坐下,湊過去,在他臉上啄了一口。


    言昭含很自然地靠往孟透的肩:“連日趕路,我有些疲憊。剛剛忍不住要睡過去了。”


    孟透道:“待會兒你如果感到累,就告訴我,我立刻帶你迴來休息。”


    “嗯。”


    孟透側過身,對他道:“待會兒在席上見到那些策士,你可以不用說話,反正外人都覺得你冷傲不好接近。那群趨炎附勢的策士不敢為難你。”


    “好。”


    言昭含曲起一條腿,雪白的膝蓋恰好露出水麵。水中的花瓣附在他的腿上。他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也是濕潤的,嘴唇如桃瓣。右眼底下的淚痣添了幾分妖嬈。


    孟透看得臉紅心跳,自水中拉過他的手,壓在自己的心口:“你是我的言小公子嗎?”


    言昭含隻覺得他的心跳動得厲害,疑惑道:“怎麽了?”


    “我怎麽總覺得你長得越來越像小妖精了,還是狐狸精。”孟透委屈,“你以前可是冷冷清清的。你說你是不是已經吃了我的言小公子?”


    “我三哥年少就因東潭河降野出名,既溫雅又沉穩。你是不是吃了我的三哥?”言昭含手下的皮膚緊緻健碩,紋理分明。他的手上移,描摹男人麵部的輪廓,喃呢道:“我很想看到你的樣子。”


    孟透靠近他,低頭親吻他的脖頸。言昭含也順著男人,揚起下巴。


    隔了一會兒,孟透懊悔道:“馬上要入席了,在你脖子上留些痕跡不大好。”於是將他從快冷掉的水中抱起來,替他幹擦身子。他乖巧地站著,一動不動,任憑孟透擦拭。


    孟透迴想起龍陽讀物中的一段描述:“男人的身形過於美好,看得他渾身發熱。”


    孟透很快撂了挑子,怕流出鼻血,趕緊捂住鼻子,將潔淨的衣物塞進他懷裏,狠狠道:“你自己來!”


    之後他們由家僕引著入了席。喧鬧的廳堂突然安靜了下來。客卿們將眼睛揉了又揉,覺著孟三郎扶著的那個藍衣公子,樣貌著實眼熟。


    有人掉了酒樽,嚇得結巴:“少少少少君!”


    孟透按著言昭含的肩,讓他在席位上坐下。


    一時間,李家的客卿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什麽樣的聲音都有。孟透在一旁聽得不是很清楚,但能猜中他們大概講了什麽。


    這些議論聲中冷不丁地冒出尖銳又突兀的一道聲音:“怕什麽,不過是個瞎子。”這一聲之後,周圍的人又安靜了下來,都望向那人。


    說話者正是李行風的三弟。孟透抬頭看去。李敬餘正倚靠在椅子上看著他們。他雖然年紀尚輕,卻是個囂張跋扈的主。


    李行風臉色一變,低聲喝道:“敬餘,你怎麽跟客人說話的!”


    “大哥還不讓我說實話了?”李敬餘不屑道,“我還以為襲且宮的言少君會有多大能耐,如今一見,也不過如此。”


    言昭含安靜地喝了口茶,沒做多大反應。


    孟透冷淡開口:“是。你不用倚仗襲且宮控靈。”


    李敬餘坐在椅子上,身體開始前傾,直視孟透:“孟公子,你還沒接掌暮涑呢,你現在……”


    李行風打斷他的話:“敬餘,夠了!”


    言昭含在桌底下握住孟透的手,讓他的三哥別生氣。他溫淡道:“小少爺說的是。小少爺活得這般恣意瀟灑,連父兄都不用倚仗,當然不用倚仗襲且宮,更不需要暮涑的庇護。”


    言昭含說:“這些話,三哥休要再提,免得惹得小少爺生氣。”


    李敬餘臉上紅一陣青一陣,望了望李行風,半晌沒說出話來,羞惱地拂袖離席。


    席間又是一片譁然,好些人都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言昭含。


    無論如何,他的風華與才能還是在的。


    他二十一歲弒師,成為襲且宮百年來最年輕的君儀。世人稱他為“少君”。


    第23章 雲不棲15


    機靈些的客卿出來打圓場:“久聞少君與孟公子之名,今日得以相見,不甚榮幸。”周圍一片附和之聲。


    “在下敬少君一杯。”


    言昭含摸索到桌上的酒杯,孟透卻從他手中拿走了酒杯,道:“少君還病弱著,這酒我代他喝。”


    言昭含牽住他的衣袖道:“三哥,就一杯酒,無大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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