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恆答應著掛掉了電話,迴頭就見東方瑜在手掌裏拋著幾枚銅錢,眉頭微皺,便順口問:“怎麽了?”


    “恐怕你們這次搜不到人。”東方瑜收起銅錢,“你迴來之前,我占了一卦,鼎卦九三。”


    管一恆當然也學過一點周易,但畢竟隻是皮毛,好好迴憶了一下才想起卦象原文:“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虧悔,終吉?”


    “對。”東方瑜沉吟著說,“這一卦挺有意思的。按我的理解,原文說的是因為沒有鼎耳,鼎太過灼燙無法端起,其中的美味就倒不出來,吃不到嘴;以至於有雨落下,就會使鼎中食物味道有所損失。所以這一卦說起來挺不如意的。但因為被雨澆過,鼎的熱度減退,鼎裏的食物也就能倒出來了,所以是‘終吉’。對照到你們的事上,就是這一趟你的作法不對,所以必然要處處艱難,多遇險阻。但因為有雨,所以最終還是無害。且有個吉字,足見事情還是成功的。因此我才敢斷定,你是有險無傷。”


    卜卦雖然不是管一恆的當行,但總歸是聽老師講過的,聽了東方瑜的話就點了點頭:“不錯。這次我確實莽撞了,如果不是運氣好,說不定真的出不來了。”


    東方瑜搖搖手指:“不。我覺得有意思的是‘方雨虧悔’這一句。雨,在此卦中作用頗為奇妙,它既能令食物味道有損,致人‘悔’,卻又能令鼎熱度減退,食物可以傾倒出來,因此‘終吉’。可是我剛才聽了你跟那位雲姨的匯報,並沒看出來誰才是這件事中的‘雨’。是誰令你們有損,卻又終吉的?”


    管一恆想了想:“寺川兄妹?”


    東方瑜大搖其頭:“他們哪裏令你‘悔’了?要說‘終吉’,其實也與他們無關。按你的說法,倘若沒有最後那根線香,你其實也拿不下九嬰。真要說起來,就是真田也比他們更合適一些。”


    管一恆也搖搖頭:“真田也談不上‘悔’,更何況這件事他出現在前,我加入在後,時間上也算不得‘方雨’。”


    “所以我才覺得這一卦有趣。”東方瑜若有所思,“如果按我說,你這一次的行動,實在應該得個履卦六三才對。”


    履卦六三說: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兇。武人為於大君。


    這一卦是兇卦,但因為有最後一句,所以有所變化。又是獨眼又是跛足的人,緊跟著老虎的尾巴走路,不被虎咬才怪。但武人卻是剛強之人,如果在一位足智多謀的大君領導之下,發揮其勇猛無畏的長處,又可成為有益和可取的。


    管一恆哭笑不得地看著東方瑜:“那麽大君又是誰?”他也不至於是既眇且跛,隻有武之一道可取吧?


    東方瑜聳了聳肩:“別不承認,你有時候的確很莽撞,說個眇字也差不多了。”


    管一恆沉默了。從前他做實習天師的時候是給人打下手的,遇事隻要衝鋒就可以了,計劃自有導師去做。打從騰蛇一案開始,他正式出師,可到最後卻沒有辦成這件事。雖然前有在濟南斬殺人蛇,後有在旅遊山莊消滅土螻,積分是拿了不少,可都不能掩蓋他在騰蛇事件上的失誤,更不用說,還有何羅魚呢。


    而這兩次失敗,說到底都是他事前準備不夠周全的緣故。何羅魚還可以說是事出突然,但騰蛇事件他卻做了充分的準備,最後卻被一連串事件搞得糊裏糊塗,不但騰蛇沒有收來,就連周建國的死因到現在也沒搞清楚,以及那疑似方皇的彩光到底是什麽,也無定論。


    再說這一次保護區之行吧,固然其中有陸雲失蹤,必須盡快尋找的原因在內,但他這樣冒冒失失地就進入了濕地,隻要那天晚上有一點兒差錯,譬如說他骨折不久的右臂突然吃不住勁又折斷了,或者說葉關辰沒有發現鼎耳上真田一男留下的符咒痕跡,再或者葉關辰沒有扔出那根線香,那麽結果就會完全不同了。


    “如果有大君,那隻能是關辰了。”管一恆長籲了口氣,喃喃地說,“你說得對,我的確太莽撞了……”


    東方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是急著要做更多的事,但欲速則不達,相信伯父地下有知,也不會希望你這麽跌跌撞撞地往前沖……”作為從小一起撒尿和泥的小夥伴,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管一恆的變化了,幾乎是從管鬆去世那一夜開始,管一恆就像發瘋一樣用功。他從來不提這件事,但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證明他是把這件事深深刻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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