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跟那個死鬼說不要去抓鳥了不要去抓鳥了!家裏也不缺這個錢,每年上山警察還要抓……”女人歇斯底裏地發泄著,也顧不得承認偷獵會帶來什麽後果了,“他就偏要去!都是隔壁那姓李的拐帶的!”


    “前幾年不是還出了禽流感,都說就是這些鳥帶的病。我就跟他說,別去了,滿山亂跑你能逮幾隻啊,咱們家現在也不是吃不上飯……”發泄了一番,女人略微平靜了點,敘述起來,“死鬼不聽。說兒子明年就要上大學,要叫兒子去北京,那地方得要錢。隔壁一來叫,他就去了。”


    兩大滴眼淚從女人臉上流下來:“早晨上了山,到下午了才跑迴來,說看見了什麽鬼鳥,之後飯也吃不下就去睡了。我也傻,還以為他累著了,想著多睡會兒也好……誰知道去叫他的時候就病得起不來了,送到醫院,大夫說是什麽鼠疫,一下子就死了,到死都沒睜眼,一句話都沒跟我說……”


    她號啕起來,屋子裏除了她的哭聲之外什麽都沒有。


    管一恆和葉關辰等了很久,等她終於不再哭了,葉關辰才盡量溫和地問:“剛才你說的鬼鳥……那是什麽東西?”


    女人抹著眼淚迴答:“說是網到的鳥裏頭有個怪物,很嚇人,把尼龍網都撕破了。還有好幾隻死鳥,都爛了還能活過來。”她說著說著又傷心了起來,“我也是糊塗!什麽死鳥又活過來,哪有這樣的事,分明是當時他就病糊塗了,我怎麽就沒發現呢?”


    管一恆心裏卻咯噔了一聲。爛了的死鳥活過來,那不就跟醫院裏那具自己走出去的瘟屍一樣嗎?


    “那怪鳥是什麽樣子?”


    “不知道……”女人沙啞著嗓子迴答,顯然不想談論這事,“他沒細說。”


    “那他們在哪裏看見的怪鳥,你知道嗎?”


    “就是山上吧。”女人胡亂指了一下,“他們經常去那邊支網,那邊鳥多,人也少。”


    邙山的海拔其實也就二百五十米左右,任是誰都會說一聲,這山不高。可是,到了真要爬起來的時候,才真應了一句話:山不在高……能藏住東西就行……


    凡是被稱為風水寶地的地方,至少也是個糙木茂盛,那等寸糙不生的鹽鹼地戈壁灘是萬萬冠不得這個寶號的。邙山是曆代王侯公卿中意的埋骨之地,當然也就少不了糙木。更兼這時候是夏初,糙深樹茂,到處都是綠蔭,遠看真是舒服,但如果要在這片林子裏頭找一隻鳥,那就很不舒服了。


    “這裏有一截尼龍網繩!”管一恆彎下腰,用宵練劍從一棵灌木底部挑出一根綠色的尼龍線來,“看來方向沒走錯。”


    凡是下網偷獵的地方,當然都要盡量遠離遊客出沒之地,因此他們現在就是在齊膝深的糙叢裏跋涉,根本沒有什麽路,隻靠著踩倒的糙和折斷的樹枝勉強辨認出個方向來。


    葉關辰在他身後喘了口氣:“地勢已經挺高了,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你怎麽樣?”管一恆迴頭看他。


    樹木太密,林中連點風都沒有,十分悶熱。葉關辰身上的白襯衣已經被汗濕透,緊貼著皮膚。白色的布料在打濕之後可能都有點透明的效果,再加上偶爾從枝葉間漏下的一線陽光,管一恆覺得自己都能看見葉關辰胸前……


    用力幹咳一聲,管一恆把目光轉開:“你要是累了就先歇歇,我自己上去。”


    “沒事。”葉關辰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抹出一道灰綠色的痕跡,“這裏也太悶,在這兒歇下還不如到前麵去透透氣——凡是支網的地方,應該樹木也不會太茂密。”


    “那走吧。”管一恆抬手在脖子上打死了一隻蚊子。他是o型血,很招蚊子,這一路上來已經被咬好幾個包了。


    “你把這個戴上。”葉關辰從褲兜裏摸出一個香包來,“掛到腰帶上,驅蚊子的。”他看著管一恆臉上脖子上的小腫塊,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模樣。


    管一恆臉上一熱,轉身要走:“不用,你戴著吧。”


    葉關辰拉住他,把香包繫到他的腰帶上:“我不招蚊子。”


    管一恆忍不住又迴頭看了他一眼。這一路爬上來,盡管蚊蟲飛舞,葉關辰臉上卻真的沒有一點被咬的痕跡,仍舊是白玉無瑕似的一張臉。


    他低著頭給管一恆係香包,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穿插著香囊上的紅繩。管一恆從上麵隻能看見他的額頭,一縷頭發被汗水浸濕,粘在臉上,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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