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想點了他的睡穴,可似乎被君墨宸發現了他的意圖,他將他的手握住。


    “我自己會睡,不勞煩。”他說這話的時候,唇角帶笑,柳逸清不明白,隻是他說了,他也就收了手。


    許是藥的原因,許是失明的原因,君墨宸不一會又睡了過去。


    “宸兒,”柳逸清看著他平靜的睡去,心裏不住的嘆息。好端端的一個八尺男兒,如今卻被病痛折磨成這般的模樣。


    他為他拉好被子,想著也無事,便走了出去。


    放眼望去,這裏除了沒有那些熟悉的人之外,真的,一切如故。


    ******


    夜,如潑翻的墨,滾落在天際各個角落。


    又是夜,柳逸清看著天,忽然想起在屋裏安眠的君墨宸,對於如今的他,白天黑夜已經是一個樣了。


    在外頭待久了,又擔心君墨宸醒來,想著還是迴屋裏守著。


    他走迴屋裏,看著依舊在睡夢中的君墨宸,忽然有些害怕。柳樳說,他在他的寢宮躺了兩日,那兩日是君墨宸一直陪著他。柳樳還說,那屋裏放了好些的冰。


    他不敢想像君墨宸是如何熬過來的,心裏本就悲痛,再加上那幾日已經是入冬的時候,屋裏還放了冰。


    難怪,他們說,說他咯血了。想來飲酒也是有些原因,但終究是身子垮了。想著,又不住的嘆氣。


    他看著他,慢慢的,自己也有些困。但又不敢離了他,思來想去,便為他掖好被角,伏在床邊睡下。


    柳逸清醒來時,發現君墨宸已經醒了,卻是一動不動。


    “你醒了麽?聽你睡的熟,不敢驚動。”君墨宸將頭偏向他的方向,笑著和他打招唿。他似乎已經接受失明的自己。


    柳逸清輕輕握著他的手,他的指尖有些發冷。如今已經失明的他,隻能靠聽,靠聞,靠問。指尖因著凍著,又不大適應摸索。


    君墨宸的手被他握著許久,隻是他沒有將手抽迴,他看不到,所以並不能確定身旁的人到底是誰。隻是,對方並無惡意。


    柳逸清將他的手心攤開,在他手心裏寫下,“你不怕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尾卷就是這裏是最虐的了,我寫的時候寫哭了,哭了好幾次。但是還是非寫不可,感謝點開本章並看完的讀者大大,辛苦了。


    ☆、找尋


    “你要害我,又怎會一連幾日照顧我?若你要害我,我如今這般模樣,也隻能悉聽尊便了。”他說著,依舊在笑,不同於那日。這樣的一份坦然,是尋常人難以做到的。


    “不愧為這天下之主,隻是,如何來了這荒涼之地?”柳逸清繼續寫著,他寫一個字,君墨宸讀一個字。


    君墨宸猶豫了一下,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別故地多年,本欲來祭奠先人,不想……”


    “你先歇著,我去熬些粥。”他還未說完,柳逸清又在他手裏寫道。寫完,便將他的手放進被子裏,這才起身離去。


    不多時,盛了白粥來,依舊是他餵他。餵好之後,他又在他手心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君墨宸點了頭,柳逸清看著他,輕聲笑了。扶他起身,攙著他往外走去。


    外麵的日頭很暖,兩個人在梨花林裏走了一會。


    君墨宸忽然問他,“清兒,是你,對不對?”柳逸清見他向他伸出手,便伸手在他手上寫下,“清兒是誰?”


    他不想見他,他如今又看不到,所以幹脆裝成外人。


    君墨宸一怔,心裏不免失落,真的不是他麽?所以,逸清是真的去了。


    “這樣。”再怎樣,也隱藏不了他的失落。


    “你在找他?”柳逸清故意這下寫。


    君墨宸又是一怔,笑道,“不知道,應該找不到了。他死了,在我懷裏走掉的。隻是,消失了。罷了,你既然不是他,說了也無益。”


    柳逸清寫,“節哀順變。”


    “好。”


    被他提起,柳逸清不覺有些傷感。一陣風過,吹落了好些梨花,落在兩個人的頭上,肩上。他伸手,輕輕取下他發上肩頭的梨花花瓣。


    他忽然想起梨苑,這又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這事,他一直記得。那是君墨宸在朝堂上昭告天下為玹琴教沉冤洗雪的那天晚上,在將軍府,君墨宸再次對他跪了下去。


    依舊是跪的突然,不由分說的磕了三個頭。


    君墨宸一直沒有說話,柳逸清卻忽然明白他的舉動。他在謝罪,可這些,真的不是他的過錯,又何必?


    柳逸清將他扶起來的時候,隻是看著他搖了搖頭,他道,“爾本無罪,何必謝罪?”


    “終是同根生,怎說無罪?”這是君墨宸的應答。


    柳逸清那時還笑他太癡,可是如今看來,或許已經不是一個癡字可以形容這事了。


    他還記得,在朝堂之上,君墨宸毫不留情的披露了先帝當年的過失,更是痛斥那幾位參與金陵血案的朝臣。


    那位和李氏一起參與金陵血案的朝臣跪在金鑾殿上陳述了當年犯下的一切罪行,原以為君墨宸會放過這人,但依舊是判了死刑,隻是不再連坐。


    從此昭告天下,玹琴教也終於沉冤得雪,並特意撰文慰藉當年玹琴教的冤魂。


    他能做的,他都做了。隻是斯人已逝,又怎強求?


    柳逸清想著,輕嘆了口氣。


    “迴去吧。”他在他的手心問道。


    君墨宸點了點頭,應了個好字。


    ******


    一連幾日,君墨宸都在黑暗中度過。柳逸清為他紮了好幾次針,餵了幾碗的藥。他的身子是好些了,可是眼睛似乎還是沒好。


    第七日,柳逸清到了落琴山下去了一迴。再迴來時,君墨宸還未醒來。


    他為他再次施針,然後將自己服用的藥小心的給他為了兩顆,便迴房收拾東西走了。


    他不敢再在這裏待下去,這裏的一切都印刻著他的記憶,可是,曾經的一切都不在了,讓他如何再迴憶?


    師溪說了,最長不過七日。若你不好,也隻能讓他來治了。墨宸,若有緣,我們終會相遇。


    君墨宸是被餓醒的,這一日睡得太久,枕邊又好像有糕點的香味。隻是睜開眼時,屋裏昏暗的光線都讓他覺得莫名的刺眼。


    他這是又能看見了麽?


    伸手在眼前晃了一下,是了,看得見了。迴想起這幾日,若不是紮針時有著些許的痛感,這一夢未免太長了一些。


    那枕邊,是梨花糕。君墨宸睜大了眼睛,他難以置信,竟然會是梨花糕。


    除了他,誰還會給自己買這東西?


    看來,就連那日,都不是自己的幻覺。


    可是,他那日是在自己麵前自刎,又是在自己懷裏斷了氣,怎麽會?


    君墨宸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隻是想著後來柳逸清和柳樳一起消失,是這樣的原因麽?


    他不會認錯,那觸碰到他唇的薄繭,除了柳逸清,不會是第二個人。想到這,君墨宸立馬起身下床。


    他拖著虛弱的身子找遍了整個落琴山山頂,可卻沒能找到半點柳逸清的影子。


    他又離開了麽?


    君墨宸失望的迴到自己這幾日睡的屋子,看著那已經變冷的梨花糕,心裏越發的難受。


    來了,都不願意見,是因為我瞎了,所以才來的麽?難怪他問他時,他都不願意迴答。又瞞著他!


    他看著手裏的的梨花糕,一口一口將那紙包裏的梨花糕吃了下去,耳邊滿是當年老梨樹下的話語,“墨宸,我娘親今日又做了梨花糕,我給你拿了些。悄聲點,別被人知道了。”


    君墨宸笑了,還是因著幼年的情分麽?清兒,你就該用銀針把我弄死,何必還來救我?


    他看了看屋裏,這裏早已沒了柳逸清存在過的痕跡。


    君墨宸有些頭疼,他到底該不該去找他。他真的想再見他一麵,可是這落琴山上這樣的經曆,他是害怕的。


    或許,柳逸清終歸是屬於江湖。所以,縱使是來了,也終究不會相見。


    君墨宸想著,又在這裏休養了兩日,這才下山離去。


    離開落琴山時已經是四月,君墨宸猶豫了很久,還是放棄去找柳逸清。他不明白當年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若是柳逸清有意要離開他,那他如今去找他,就算是找著了,又有何意思?


    不如真的隨緣罷。


    ******


    且說柳逸清離了落琴山,便匆忙遞了書信給柳樳。讓她聯繫君撚雪,看看君墨宸是否已經迴了皇宮。


    柳逸清不敢多說,隻是提了,若是一切安好,便給他報個信。


    柳樳接到消息時,君撚雪已經和千畫先迴去了。


    君撚雪隻說是那幾日心裏太過不安,怕金陵出了事情,便趕著迴去。


    柳樳想著,自己先去找著,囑咐了千畫幾句,才道了別。


    這下接了信,也往金陵方向趕去。真不知道大哥是什麽意思,若想見,自己去見不就好了?


    君撚雪迴到金陵,這才聽秦寒說因為烈親王仙逝的緣故,君墨宸離開金陵了。


    “皇叔歿了?”君撚雪一下子呆怔了,她不敢想像,那段時間君墨宸是如何的心情,又是如何熬過來的。娘走了,柳大哥也去了,到現在,爹也沒了。這接二連三的,他會如何?


    “嗯,你那時人在外麵,又沒法聯繫上你,故而也沒再去找你。隻聽說烈親王是在睡夢中去的,去的比較安詳。”秦寒一邊解釋著,一邊擔心的看著君撚雪。


    君撚雪看著他,又問,“那宸哥哥那幾日人怎樣?”


    “我們一直不得見,後來一日,他召見了爹。爹說那日見他時,看他身子不是大好。宸兄說要出宮去散心,如今離開也快四個月了。”秦寒說著,一邊扶著她坐下。


    “唉,這該怎麽辦,我心裏老是不安。不行,我要出去找他。”君撚雪越發的心急。


    秦寒將她按在椅子上,“你這下要去哪裏找他?我們誰都不知道宸兄去了哪裏,若是知道了,也早就告訴你他的所在了。”


    君撚雪也有些茫然,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公主莫急,且等我去問問淺茶。方才駙馬說主子是一個人離了金陵,想來淺茶還在金陵。”千畫想了好一會,她心裏也擔心,隻是思來想去,也隻能是去問問淺茶,看看情況。


    君撚雪聞言,忙催她去問。


    ******


    “你說主子?我也好些時候沒能聯繫上他了。怎麽了這是?”淺茶見了千畫,雖說很是思念,可一說起君墨宸,兩個人具是麵露憂傷。


    “公主問的。本想著你會知道的,可這下你都不知道,那該怎麽辦?”千畫這時也急了。


    淺茶見她這樣,想了一會才道,“雖說此舉對主子不敬,如今看來,也隻能是派遣死士去了。”


    千畫見淺茶說了這話,忙接口道。“也好,若是主子怪罪了,隻說是我的主意。”


    “噗,說的人是我,怎會讓你背黑鍋?”千畫邊笑邊催著淺茶去找死士。


    淺茶也笑了,“好了,不爭這些了。你如今還迴公主那邊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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