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她還是他剛剛認識的那個柳樳,渾身上下都是那樣的傲氣。這樣看著,他倒是放下心來。


    柳逸清點了點頭,便道,“時候不早了,師溪還在等你呢,你先迴了吧,我也準備歇下了。”


    柳樳看著他,頓了頓,這才起身出了秋水軒。


    柳逸清見柳樳離去了,這才起身。他走了出去,已是秋末冬初的時候,天氣越發的寒。周圍的花糙皆以枯敗,一派蕭瑟之景。


    可他仿若不覺,慢慢走到那株梨樹下,抬頭看著,那梨樹如今不過幾片凋零的枯葉,或許等到來年春,這裏才能在是繁花盛開罷。


    可是,他應該是看不到了。這樣想著,倒是越發的傷感。他看著這株老梨樹,忽然想起了那些往事,想起落琴山。


    初相見,那個蹲在梨樹下自玩自樂的少年,竟是迴他的話不到十個字。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為何不去和師兄弟一起玩耍?”


    “年紀輕輕別不說話,小心你以後真的變成啞巴。”


    “真的?”


    “呀,你終於應我了。聲音這麽好聽,為何不說話?”


    “我是掌門的獨子,柳逸清。你叫什麽名字?”


    “君墨宸。”


    “這名字極好。天色不早了,我要迴去了,吶,這個給你。”


    “謝謝師兄。”


    “有空記得多說話。”


    他也不過是無意中見到了師門中最神秘的弟子,便好奇的過去打了招唿,可沒想到,那少年一開始對他竟是完全視為無物。這倒是將他的倔脾氣招了出來。


    好不容易讓他開了口,第一句卻是真的二字。是怕了麽?


    他還記得那地上他寫下的君墨宸三個字,年紀小小的他,那字卻寫的極好看。


    他忽然就想對他好了,可那不過是可憐這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年。


    那日迴去,他被爹爹訓了一頓,後來聽聞,他也被自己的師父訓了一頓。


    他自己倒是不覺,卻是為那少年心疼了好久。


    第二次見時,他是特地過去找他,還特地帶上他最愛的梨花糕給他。他想著自己愛吃,他也一定是愛的。


    可他卻不接,他想著他是怕了,便不管不顧的將東西扔進他懷裏,自己走了。


    隻是這一迴之後,那少年少有在那梨樹下待著。似乎是在躲避,亦或是又被師叔說了什麽。直到有一日,他偶然聽到爹爹和師叔談話,說是君墨宸已經下山離去。


    他這才意識到,那個少年離開了,不在落琴山了。隻是覺得少了一個伴,便去找了師叔。


    師叔聽完他的來意之後,忽然變了臉色,一臉凝重的告訴他,“他是皇家的人,清兒還是莫在念想了。他不會再來落琴山的。”


    “這樣啊。”他還記得他的失落,可是這也留不下那個已經離開的少年。


    再相逢,是那場變故之後。師叔沒有言明的話,讓他恨了君墨宸好多好多年,恨到最後,卻發現自己恨錯了。


    原來他們師兄弟二人,都存著一樣的目的,都是一樣的心。


    再相逢,他們比先時更為親密,不是手足,甚是手足。


    可是再相逢,卻是在雨天相逢。原來,一開始就註定了沒有好的結局。原來,就如他彈奏過的那曲《陵安離音》。


    等到金陵平安時,我便要離去了。


    宸兒,是我錯了,不該,不該動情的。


    “清兒,他這一生,因著他的身份,你們連朋友都不適合。”


    “清兒,你命裏有劫,生死一劫,若是過不去,那便隻有前半生了。”


    “清兒,下山去吧,好好去闖蕩一番。”


    “莫使仇怨敝雙眸,塵世瀟灑度餘生。”


    閉上眼,耳畔一直都是爹娘和師叔的話。柳逸清漸漸握緊了拳頭,他不該不聽話的。果然這一點,他不如君墨宸,否則,就不會像今日這般了。


    “若是你一直未尋到我,你該如何?”


    “最遲不過弱冠,也要將一切事了。”


    他忽而想起那日問起君墨宸的話,可是他還是被他尋到了。尋到了,這個噩夢就開始了,可是入夢的人卻渾然不知。


    柳逸清在梨樹下待了很久,入冬之後便是開春。宸兒,來年的梨花會開的如何?可惜,以後都不會在陪你去賞梨了。


    ******


    次日天明,柳樳便隻身進了皇宮。她給守門的士兵看了先時君墨宸贈她的玉佩,便一路暢通。


    君撚雪見她來時特別的開心,樂的合不攏嘴。


    “樳姐姐這一去倒是去的久了,真真是想得緊。”君撚雪笑道,她一直拉著她的手,都捨不得放開。


    柳樳見她這樣的開心,便將心裏的事情放了放。又道,“我不過暫時迴來,不日還得和師溪一起迴去。”


    “你們,成親了?”君撚雪試探的問道。


    柳樳點了點頭,又笑她,“你不是也定親了?”


    “嗯,定了。但是我想等皇兄的事情定了,我再嫁不遲。秦大哥也同意了。”君撚雪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秦越?”


    “不是,是秦寒。秦越哥哥甚少在家裏,故而我叫秦寒哥哥都是叫秦大哥。”君撚雪解釋道。


    柳樳笑她,“該準備改口了,還大哥呢。”


    “人家這不是還未出閣嘛,好啦,樳姐姐就別笑話我了。你這一生不響的把自己嫁了,卻是有些小氣。”君撚雪撒嬌道。


    柳樳擺了擺手,“誰都不知道,就連大哥我都隻是臨走的時候說了一聲。”


    “柳大哥麽,你可知道近日朝中發生的事情?”君撚雪問她。


    柳樳點了點頭,“有所耳聞。”她不能說不知道,但是她不能多說這事情。


    君撚雪嘆了口氣,“我都快被宸哥哥急死了,我也好久不見柳大哥了,也不知他最近如何。樳姐姐可去了將軍府了,柳大哥近來如何?”


    “去過了,我見他還好,隻是不曾提及他自己的事情。我如今也不大好問這些,這次來,是因著師溪說先時有東西放在大哥那裏,這才隨了他迴來。想著不日又要迴去,便進宮來看看你。”柳樳看著她,心裏暗道,這也是個懂事的。難得親爹的事情發生了,卻依舊待人如初。


    “宸哥哥近日是越發的忙,我偶爾去找他,要麽被他趕了出來,要麽就見他不住的忙著,也不知在忙什麽。”君撚雪實在覺得不能理解,而且君墨宸的忙碌是在他去了將軍府之後。她卻也不知那夜在將軍府,兩個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柳樳見她不安,便安慰道,“沒事,他們都是做兄長的,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在這裏也是瞎著急,何苦來?”


    ☆、血染金鑾(上)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很少用作者有話說了,但是很感謝追文到這裏的你們。然後你們看到題目和內容提要了吧。建議是和下一章一起看,或者怕虐的略過什麽的都好。這兩章,我寫的時候哭了兩次,所以受虐點比較輕的讀者大大們,若看,需要有一點的心裏準備。麽麽噠,愛你們。


    君撚雪惆悵的不住地給自己灌水,柳樳搖了搖頭,也是難為她了。若是過幾日聽到了那消息,該如何呢?


    “樳姐姐這幾日可否在宮裏陪陪我,實在是心裏瘮得慌。”君撚雪一把將她的胳膊抱住,“我真真覺得我這一生就沒什麽好事,娘沒了,爹又不愛。好不容易嬸娘疼些,卻被爹給逼死了。幸而兄長一直待我好,如今卻有惹出了這樣的事情。”


    “你卻也是個呆性子,想這些做什麽?”柳樳又笑了,問她,“若是以後呢,你該怎麽辦?”


    “不管了,以後以後再說吧。你這橫豎才住幾日的,若是你都不理我了,我也無話可說了。”說著,有撒嬌道,“好姐姐,心疼我些吧。”


    “你這話,我若是在相拒,倒是該被人說我狠了。”柳樳笑道。


    這便留下了。


    ******


    真如君撚雪所說,君墨宸不停的在忙,一直忙著。


    他不停的派遣死士去找尋那些消息,又不停的翻出先時的案子,穆戈已死,卻又如何讓人尋出柳逸清這麽多的錯處,真真心煩。


    然而這樣,他卻是整夜整夜的難眠。好不容易睡了,沒多久又總被噩夢驚醒。


    那夢裏,總有一個少年被刀劍刺死。每次醒來都驚的他一身冷汗,心裏又不住的勸自己,不會的,不會是真的。


    “主子,柳姑娘進宮了。”淺茶小聲的稟道。


    “小樳?朕知道了。她如今在哪?”君墨宸停下了手中的筆問道。


    淺茶迴道,“去了芬芷宮,這下在和公主聊著。”


    “罷了,她們姐妹素來感情深厚,朕忙好了再去看她吧。”君墨宸點了點頭,又示意淺茶閉嘴。


    案子就如雪球,越滾越大。君墨宸怎麽也不會想到,這趙家的背後,也有一大片的人脈。他們這樣的有備而來,讓他這個繼位不久的帝王著實感覺對付的有些吃力。


    “趙聰啊趙聰,若是這些事情全部加在一起,你還能這般的囂張?”君墨宸看著手裏的卷宗,心裏感嘆道。


    淺茶出去又走了進來,“前皇後娘娘來了。”


    她又不是他的皇後,便成了前皇後。


    君墨宸示意讓帶了進來,見時,不過是君主見臣子的態度。


    “皇上繼位也好些年了,就沒想著選些秀女擴充後宮麽?”寒暄過後,皇後忽然問道。


    君墨宸手中的筆一頓,滴下一大滴墨來。


    “皇後娘娘是嫌著瑤華宮住的不舒服麽?若是這樣,西南邊的靜安殿,朕覺得不錯。”君墨宸看著她,冷聲丟了這麽一句。


    那靜安殿便是冷宮,這樣的話卻已經不僅僅是威脅了。她又不是他的母,他既然當初能對先帝下手,又何況是先帝根本不曾喜歡的皇後?


    皇後聽到靜安殿的時候背上驚出了一身冷汗,這皇帝,果然不好招惹。卻又不甘示弱,便道,“難不成皇上還想封那柳氏為後?男子為後,本朝可是從未有過。”


    “朕之事,不勞您費心。皇後若無事還是請迴吧。”他的態度依舊是冷淡。


    這逐客令一下,皇後隻能悻悻的迴了。


    ******


    明日,便要再迴那金鑾殿一次了。想來,應當是平生最後一次了。終於可以不用再去那地方了。


    柳逸清這樣想著,從將軍府的大門慢慢的往裏走去,他想著還是先去了秋嵐閣。那是君墨宸原先住過的地方,他想再去看看。


    君墨宸登基之後,這秋嵐閣便空著了,這一空,便是好些年。好在那些服侍之人不曾偷懶,倒是像人住著一般幹淨整潔。


    他忽然瞥到君墨宸先時放琴的地方,玹琴也自然是被帶到宮裏去了。隻是這琴架子,原先應當是放玨琴的罷。


    這些日子被煩的,倒是有些荒廢了。


    又走至蝶夢亭,這臨水的亭子,此時也帶著絲絲寒氣。他還記得自己曾經笑言,這亭子該改名寒水亭,春夏秋冬都不曾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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