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看著君墨宸和君撚雪遠去,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是喜是憂,她費盡半生保住自己後宮之主的位置,卻沒想,到了最後她真的一輩子成了皇後。


    那一夜,她一直在瑤華宮。她很怕,很怕被亂兵斬殺。但是她沒想到的是,那些叛變的兵力不過是將她的瑤華宮一一包圍了。一整夜,一直不曾有人踏入她瑤華宮一步。


    第二日,她聽聞先帝和賈琉瓔一同死去的時候,她的心裏忽然有些空。早該死心了不是麽,為什麽還會有一點的期盼?真是造化弄人,他們兩個竟一同死去。


    在後來,她聽到先帝會和賈琉瓔合葬的時候,她哭了。大半輩子沒有哭過了,竟然會因為這事哭了。


    這一輩子,他就沒待她幾天的好。而後他又將全部的好留給了一個男子,可笑,竟然會是一個男子。


    她承認她的嫉妒,一輩子都爭不過那個賈琉瓔,明明是個男子,她卻依然爭不過。她多次下了殺手,然而每次都被賈琉瓔逃脫。隻是他也一直不曾說出那些事,而皇帝依舊是對他極好。真是造化弄人。


    那日先帝下葬的時候,她沒有去,不想,一點也不想。就算等她百年之後她的身旁都不會是他,那又何必這一別?


    隻是她這一生,怎麽也不會想到,賈琉瓔最後也會願意與皇帝合葬。


    當隨侍的宮女告訴她,是賈貴殿臨終時點了頭,所以新帝才會下令讓他二人合葬。


    不覺得噁心麽?身為一個男人,承歡於另一個男人身下。死了,本是可以逃脫的最好時機,竟然還會願意合葬這種事。


    那是她不會理解的事情,死都不會。


    ******


    “皇兄就是為了說這事麽?又何必親自走這一趟?派個人去不是就可了麽?”君撚雪有些不明白,就為了那兩句話,他還親自走了這一遭。


    君墨宸笑她還小,便道,“有些事情,還是親自去說了好。再者,她多少是你的嫡母,你還是得叫她一聲母後。”


    君撚雪點了點頭,不在做聲,心裏又開始琢磨起宸王府的事情。


    給了師兄,他這四個字說的簡單,隻是應當不是宸王府了。那會是什麽?


    “在想什麽?”君墨宸見她出神,便問道。


    “想你的府邸啊。對了,自打那日安葬皇嬸之後就不曾再見過柳大哥了。你方才說把宸王府給了他,我在想著,這宸王府改成了什麽。”君撚雪迴話也迴的隨意。


    君墨宸見她還是那麽心直口快,心裏也是歡喜,“還未曾改,隻是想來,要改成將軍府的。”


    “柳大哥答應了?”君撚雪不免又驚又喜。


    “還未。”君墨宸搖了搖頭。


    君撚雪有些詫異,“你倒是信心滿滿,就不怕他離了這金陵,四處瀟灑去?


    君墨宸沒有答話,他自然是怕的。怎會不怕?


    兩個人一邊走著,又走了一段路。


    “你要不要去見他們?”君墨宸問道。


    “要!”這一聲倒是應的迅速。


    這便換了常服一同去了宸王府。


    “墨宸。”柳逸清見到君墨宸的時候,一臉驚訝,不是聽說夜以繼日的在聖書閣忙個不停麽,如何這下竟會有空到這裏來?


    君墨宸又喜又憂,喜得是柳逸清依然是喚他的名,憂的是,看他那一臉的驚訝便知是奇怪他如何有空會到這來,到底他們認為他是有多忙?


    “怎麽,你不進那牢籠看我,倒是也不許我出來看你?”他這話一出,柳逸清忽然有點慶幸這下君撚雪不在。


    柳逸清忙擺了擺手,“這倒沒有,隻是聽淺茶說你忙的兩夜都宿在聖書閣,便是心裏擔憂你太過操勞,想著也不敢進去叨擾。再說了,我這幾日也沒閑著,你倒是怪起我來。”


    “你又忙什麽?”君墨宸一心在打理朝政,倒是無暇這邊是真,故而這下聞言有些驚奇。


    柳逸清氣的瞪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說的,讓秦兄找我麽?我是一連兩日在他的兵營裏。也是昨夜才迴來的。”


    君墨宸這才想起,宮變得手的那夜,他對柳逸清說的事情。


    這也是柳逸清在兌現先時應下的那個承諾,“你幫我複仇,那我幫你安定這天下吧。”


    “有勞師兄了。”君墨宸笑道。


    那笑顏太美,看得柳逸清有些發怔。這天下終將安定,諾言兌現之時,是不是也是他離開的時候?若是離了去,日後想是再難見了。


    “師兄,這安定四方的事情,便交由你去做了。可好?”君墨宸隨他一起坐下,看著他,一時間竟有些滄桑感。


    柳逸清笑了笑,見他似乎一直在等著,“你這朝中有那麽多的人,何必來煩我做這事?”


    他是在半開玩笑,沒想到君墨宸卻一臉正色道,“這天下人我都不能全相信,除了你。更何況總歸是奪位登基,我終究是不安的。”


    柳逸清見他一臉嚴肅,便拍著他的肩頭,“好啦,就衝著你的這句話,我不答應都不行了。君墨宸,我柳逸清這輩子都要栽在你的手裏了。”


    久別重逢,又是大事已了,柳逸清忍不住的開起他的玩笑。


    “你空了多到那裏麵陪我吧,左右沒個可說話的人,悶得要命。”君墨宸一臉無奈,他一開始就無心這帝位,如今也是騎虎難下。


    柳逸清伸出一個手指在他額上點了一下,“你啊,你當國事是兒戲麽?等我若是空了,也要一二年後了吧。我話先說在前麵,你要我幫的,我會盡力而為。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這天下安定之後,一定讓金陵的繁華遍及到天下,可能做到?”柳逸清知道他會答應,但是他必須要說。他知道君墨宸會聽他的話,所以他說了,他應了,他就安心了。


    果真,君墨宸點了點頭,“既是你提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照辦的。”


    說著,又邀他一同走在這宸王府。


    “許久,我們不曾這樣閑適了。”君墨宸看著那梨樹的枝頭,昨夜落的雪還未曾化去,看著竟像是梨花開了。


    “嗯?”


    “逸清,梨花開了。”君墨宸忽然笑道。


    柳逸清先是一愣,繼而也笑了,“傻瓜,我看你是饞了。”


    “不,是真的梨花開了。”他一本正經的說道。


    柳逸清見他這樣,笑著點了點頭,改口道,“嗯,墨宸,來年三月,若得空,我們再去白梨寺看梨花罷。”


    你說梨花開了,那便是開了。如你所言,那梨樹上,一朵一朵開的也真是漂亮。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宸哥哥,如今我要辦的事情也辦了,我想和師溪先迴去看看。日後四處走著,若想迴時在迴來。”柳樳和君撚雪聊了許久,又聽她說君墨宸也來了,便和她一同找了過來。


    ☆、心意


    君墨宸聞言隻是點了點頭,又看著如今身量已經和柳樳差不多的君撚雪,腦子裏莫名的閃過一個詞,孤家寡人。


    “樳姐姐若是走了,我也想離了這裏。不然悶在那宮裏也真夠沒趣的。”君撚雪一臉不悅,撅起嘴,一副著腦的樣子。


    柳逸清聽她也這樣的話,便笑了,“你兄長正愁著沒人說話,你倒是可以給他搭個伴去。兩個人一起,相互不悶。”


    “不要!我若去了,沒說三句,他定要把我訓一頓。真箇沒趣,還不如四處去走走。”君撚雪忙擺了擺手,見君墨宸看她,又忙躲到柳樳身後。


    柳逸清笑著對君墨宸道,“你看這丫頭怕你怕的,怪可憐見的,日後倒是別去嚇她了。”


    “她是自己把自己嚇成那樣的,我是從沒嚇過她的。”君墨宸隻是搖了搖頭,他知道君撚雪,從小也是在驚嚇中長大的,現在這樣,自然是好不到哪裏去的。


    “對了,小樳,你啟程之前抽空去一次宮裏。”想著,又對著柳樳說了一句。


    柳樳有些奇怪,便問道,“有何事麽?”


    “有件東西想給你,今日來的突然,忘了帶。”


    柳樳福了福身,笑道,“小樳先謝過宸哥哥,改日隨兄長進宮取去。”


    君墨宸點了點頭,她說和柳逸清一同來,倒是了了他的一樁心事。眼前這人,別了些許的日子,倒是怎麽也看個不夠。隻是,他又該用怎樣的理由,讓他留下?為他留下。


    “二位哥哥慢聊,我還有些話要和樳姐姐說,就先不擾了。”君撚雪說著,便拉了柳樳離去,留下君墨宸和柳逸清兩個在這秋水軒。


    君墨宸看著柳逸清,咬了咬唇,卻一字不說,隻是一直看著他。


    “怎麽了,一直盯著我看?難不成我臉上有字不成?”柳逸清看著他,心裏半猜著他的心事,忍不住又開玩笑道。如今大事已了,他又知道君墨宸不會在他麵前擺架子,故而也沒個忌憚。


    “沒有,隻是,逸清,我……”他不敢說,真的不敢說出口,他怕,真的怕。


    說了出來,或許應了,便是好;拒了,日後又該如何?


    “你在想什麽呢?倒是別胡思亂想了,一會還得迴去處理那些事吧。”柳逸清心下已經料到君墨宸是何心意,隻是他也不敢多想。這樣的事情,在如今雖不是什麽新鮮事,但畢竟有個“前車之鑑”,他不能害了他。


    “我?”君墨宸閉了嘴,又玩笑道,“你這下也閑著,能否屈尊為我彈一曲?”


    “我屈尊?你這現在,滿嘴裏越發都是些什麽話?走吧,琴在屋裏。”柳逸清毫不客氣的賞了他一個栗子。


    雖說吃痛,但是見他應了,君墨宸這下才歡喜起來,便邀著他的肩一起到了屋裏。


    “我也許久未碰玹琴了,改日再向師兄請教吧。”看著那玨琴,君墨宸忽然想起放在秋嵐閣的玹琴,這一忙近兩個月未曾去碰,倒是也有些念想。


    柳逸清點了點頭,試了試弦,便為他彈了一曲。弦起,依舊是那曲《尋夢》。他似乎特別喜歡這首曲子,彈得次數也多,故而如今彈得也越發的熟料。


    夢裏尋夢,這夢,何時才會醒呢?


    “逸清,”曲還未完時,君墨宸忽然喚道。這一聲,倒是驚的柳逸清彈錯了一個音。


    他忙收了弦,停了下來,問道,“怎麽了?”


    “無事,不過是想叫你。倒是不想又驚了你的琴,真真該死。”君墨宸擺了擺手,兀自倒了杯茶掩飾自己的尷尬。心裏隻道,還好他收手收的快,不然這下一定出大事。


    “還想聽什麽?”柳逸清也不惱,活動了一下手指,依舊是笑著問他。


    想來這人也是難得,如今已經貴為九五之尊,卻依舊帶他如先時一般,敬他,甚至畏他。


    “你彈吧,你想什麽,便是什麽。我聽著便好。”君墨宸隨口應道。


    柳逸清點了點頭,想了許久,指尖落了下來。這一曲是《梨花淚》。君奏一曲梨花淚,聞者淚落愁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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