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衝看著‘何肆’吃了李鐵牛大半鮮血,也是苦中作樂,笑罵道:“真是個沒良心的,自己倒是吃爽了,獨食難肥懂不懂?也不知道給我留點兒。”


    蘭芝其實並不怕與王翡對質,但做戲做全套,別說現在還不是木已成舟的定局,就算十拿九穩,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深知與王翡的這一撞的動靜絕非凡響,蘭芝迅速調動體內靈氣,準備應對這不算突如其來的攻擊。


    那種你來我往,拳拳到肉的對壘,隻存在粗鄙武人之間的文鬥,腦子拎不清才會如此憨直。


    真正的仙家鬥法,隻會叫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一個念頭的差池,就是身死道消,當然,作為仙人,還是有許多壓箱底的手段的,李代桃僵,移花接木,難殺得很。


    蘭芝身影一晃,化作一縷青煙,靈巧地避開了王翡的衝擊。


    雲舟剛要馳援蘭芝,卻是被溪雲一把攔住,他微微搖頭,自己這位“道侶”,真是個呆子,明擺著不是自己人,費那力氣做什麽?


    像他們這種野修散人,財、侶、法、地,其實什麽都缺,卻又什麽都不缺,畢竟看菜吃飯量體裁衣,總有窮法子,最重要的還是個道侶,不是伴侶,獨學而無友,必孤陋寡聞也,必不可少的是使吾道不孤的同行之人,這二人便是一對。


    王翡一擊未至,已是紅絲飄搖漫天,又是瞬間繃直,錯綜萬端,猶織經緯。


    蘭芝微微一笑,身影閃爍之間,穿隙而過,撥動紅絲,好似自投羅網,眨眼間便來到了王翡身側,一記收刀,直刺王翡那顆心髒。


    王翡麵不改色,他身形一扭,巧妙地避開了蘭芝的攻擊,同時反手一掌拍出,與蘭芝對了一記,兩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王翡隻覺得蘭芝之勢來如雷霆,不免感歎這隻無漏子之中內含的靈蘊還真是深藏不露啊,自己雖然避開了要害,但體內氣血依舊翻騰不已。


    蘭芝同樣感受著其中雄渾無匹之勢交征,顯然也吃了不小的虧,隻是心中更為滿意,若是小四得了這一身實力,隻怕也是空有一身蠻力,於事無補,所以還得是靠王翡啊。


    王翡傳聲道:“蘭芝道友,我越來越看不透你想做什麽了。”


    蘭芝不答,已然支撐不住,身形倒飛出去。


    王翡並未乘勝追擊,而是瞥了一眼隔岸觀火的溪雲、雲舟二人,沒有理睬,最後還是選擇迴撤,眼下急需馳援者便是那如意焰花上師,體會過兩次大黑天護身的修持,王翡此刻都有些不舍得他死了。


    豸山已經半截沒入伢子湖中,半山腰處的伽藍洞低於水麵,湖水倒灌。


    伽藍是擁護佛法的諸天善神,伽藍殿的淪陷,意味著這處道場已經漸漸走向名存實亡的境地,興許再過不久,這邊就會暴露在天老爺劉景摶的眼中。


    溪雲絲毫不覺得被‘何肆’這個土著輕視了,相反求之不得,與雲舟對視一眼,默契驟生,他直接朝著屈正出手。


    而藏匿暗中的李嗣衝此刻已近形容枯槁,形銷骨立,每一次的血箭射出,都是自身精元。


    李嗣衝沒有學過陰血錄,血液隻有循行於脈中,營氣才能充盈,人之病,未有不先傷其氣血者。


    脈是血液循行之路,有“血府”之稱,而此刻李嗣衝溢血出脈外,以“離經之血”為矢,可不是簡單的吐幾口唾沫釘,真是耗命之舉。


    至於庾元童交代的一個時辰,早就過了,李嗣衝因為氣血兩虧,心脈早衰,如今已呈死脈之相,如群鳥之聚,如懸石之落。


    原本不過喘喘連屬,其中微曲心脈,現在是前曲後居,如操帶鉤,幾近心死之兆。


    李嗣衝知道唇亡齒寒的道理,沒有猶豫,再一次空拉霸王弓的弓弦,一股血氣自掌中緩緩湧現,凝成一支血箭。


    箭鏃之上,血光流轉,似乎有無數冤魂在其中咆哮,淒厲的哭聲讓人心神動搖。


    這是來自餓鬼道眾生的哀嚎,也隻有李嗣衝能聽見。


    他隻感覺現在的自己離人間遠,離餓鬼道倒是隻隔一層薄紗,不因體內紅丸的消散而擺脫餓鬼處地。


    估摸著自己最多還能再射三箭,之後就沒氣力挪窩了,即便是有這多聞天王的寶傘遮蔽行跡,可謫仙人又不是傻子,自己血箭的出處還能找不見了?


    到那時霸王甲就該被迫歸位了,不過在這之前,至少先殺一人吧?否則局麵隻會更加劣勢。


    李嗣衝雙臂平穩不動,隻是輕輕鬆開左手象骨韘,弓弦一抖,耳邊響起破風之聲,瞬間驅散餓鬼嘶吼。


    血箭霹靂一聲風卷而去,射向雲溪,與此同時,迅速翻滾幾圈,毫不拖泥帶水地起身,在鬆林之中貓腰穿梭。


    也就電光石火之間,雲舟沒有放棄道侶以身作餌的機會,身形出現在李嗣衝原身潛伏之處。


    王翡聽到霹靂列缺的氣象炸開,為屈正爭取了一息時間,本來也決心不管他的死活,便是直接衝向如意焰花上師那處戰場,雙手持握龍雀大環,一招連屠蛟黨從天而降,直取澄心和尚麵門。


    如意焰花上師渾身浴血,染紅了潔白的蓮花絲僧裙,雙掌合十,身後的大黑天幻象劇烈波動起來,好似電光朝露。


    澄心和尚倒是也有金剛不壞的修持,不閃不避,禪宗法門,萬變不離其宗,似乎也是宗海和尚施展過的刀槍不入法。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已經吃飽喝足真正血食的王翡的一刀又豈一直消耗無源靈力的澄心可以比擬的?


    連屠蛟黨,上剔下,刀意刀罡源源不斷衝擊那不動如山的澄心和尚,水滴尚能穿石,何況是四百層刀意疊加?


    兩相抵消之下,隻是僵持片刻,澄心瞬間栽落地麵,王翡並未因此罷手,進而欺身壓下,龍雀大環之上傾瀉的刀意密密匝匝,連綿不絕,好似一掛天河落地。


    澄心雙手夾住龍雀大環刀身,手掌順著刀身微微一錯,偏頭任由刀鋒砍入肩膀,龍雀大環刀身也是剛猛的刀身也是受力彎曲,在兩麵各自留下一個消弭不掉的淺淺掌印。


    王翡又不是何肆,怎麽會惜刀呢?


    他隻是強行擰轉刀身,澄心肩頭豁口處鮮血順著刀身攀附而上,鑽入王翡體內,對於心中紅丸來說,便是飽了還能再吃上幾口。


    如意焰花上師也是轉瞬而至,一掌拍出,打歪澄心一顆鋥光的頭顱。


    那一邊雲舟已經是鎖定李嗣衝遁逃的行跡,隻見其身背霸王弓,一手撐著明黃色寶幡迅速遁逃。


    雲舟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把多聞天的慧傘,難怪能叫他如此滑溜,一點兒蹤影都不露。


    後台挺硬啊,這玩意兒的秩位可比此處甕天的天老爺要高出許多。


    雲舟雙眼緊緊咬著李嗣衝不放,心知他的身形一旦從視野之中消失,自己就又有一次暗箭傷人的機會了。


    不過再多幾次也無妨,無傷大雅,他卻早晚油盡燈枯。


    話雖如此,雲舟卻是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身形一閃,已經來到了李嗣衝的身前,一掌拍出。


    對戰桐生的霸王甲人那邊也是早有準備,直接伸手擲出韋馱天的金剛降魔杵。


    甲胄卻是被桐身一道絢爛的術法擊得分崩離析。


    兩邊戰局就是到了生死攸關的境地,就看先死的是李嗣衝還是那澄心。


    或者二者俱死,徒勞無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肆刀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萬象澄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萬象澄澈並收藏肆刀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