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當得起來勢洶洶四字。


    縱然無話,卻使戰局一默如雷。


    即便是項真的到來,也沒有這等聲勢,並非是項真實力不如吳恏,項真一來,便死了位青矜道友。


    雖然青矜道友之死顯然有些兒戲,顯然是不想玩了,便放水了,可也不是說那一槍的氣象不恐怖,即便假手於人,由何肆施展,依舊要他們避其鋒芒。


    而且青矜道友的讓道,也叫莊歡撿了大便宜。


    而吳恏一來,那股氣象,也使聯袂而至的謫仙心生忌憚。


    他們有心防備,自然不怵,但也少不了嚴陣以待。


    主要是想著,隻要刀不落到自己頭上,是不是也能得到一筆不菲的靈氣。


    好似這等存在,一旦露頭,不以雷霆手段擊殺或者重創一個謫仙,便顯得有些跌份。


    所以那風頭正盛的莊歡此刻以一敵三,首當其衝;還有那在項真手下險死還生的蘇枋,最好的軟柿子。


    這兩人,尤為心悸,擔心不是被掐頭就是被去尾。


    一時戰局拉開,勢同水火,各占半邊天象。


    吳恏來到‘何肆’麵前,上下打量一番,帶著幾分審視,許久,這才不鹹不淡地點了點頭。


    眼中的師侄,一頭赤發焦枯,眉毛底下兩窟窿眼,沒有眼睛,臉皮也都是破破爛爛的,好像一張透風的紗布。


    慘則慘矣,倒是一臉淡然。


    吳恏不輕不重道:“怎麽不叫人?”


    王翡感知到那把藏有何肆斬訖報來刀意的木刀斬訖,當即對來人的身份有所猜測,但也是隻能揣著明白裝糊塗,拱手問道:“敢問您是?”


    吳恏見他拱手,右手血肉耷拉,露出頗梨色掌骨,左手那是一團蠕動的血漿所化,也是沒有肌表。


    吳恏笑了笑,說道:“我叫吳恏。”


    王翡早就消化了何肆的所有記憶,也是沒有猶豫,不帶驚愕,直接開口,“師伯!”


    吳恏笑著糾正道:“是大師伯。”


    王翡當即從善如流,改口道:“大師伯!”


    吳恏這才有些滿意地點點頭,他手持木刀斬訖,另一把滿是豁口的長刀配在腰間和那酒葫蘆撞在一起,老神在在地環視一圈,才說道:“看起來,這邊不是很需要我幫忙。”


    人屠徐連海倒是不算一視同仁,但連屈正這個“不記名”子弟都能得到一把佩刀大辟,何況是他這個開山弟子?


    三師弟曹佘的佩刀原名歲蛇,因為避諱那句“歲在龍蛇”,所以改名為屈龍。


    自己腰間這把佩刀名字不怎麽響當當,叫做“棄市”。


    出自刑人於市,與眾棄之。


    和大辟的取名倒是有些異曲同工之妙,反正都是殺人的意思,曾經是人屠徐連海少年時期的佩刀。


    王翡拿不準吳恏的性子,隻得是按照何肆會做出的反應,挽留道:“大師伯,你看你這,來都來了……”


    吳恏含笑點頭,好似看到一個玩賊的小輩,神色輕鬆道:“這話在理,那你一挑一個,我出一刀再走。”


    王翡得寸進尺道:“再多出幾刀唄。”


    吳恏搖頭,“差不多了,別貪得無厭啊,老頭子借刀,也從不給兩刀的,有的甚至一刀都沒有,他對你已經是例外了,如今老爺子死了,我這長輩,也就勉為其難照拂你一下,還真當咱們有多親啊?”


    要說上了年歲之人,隻要不是人老昏聵,自然不缺一些識人之明,吳恏隱隱覺得眼前的何肆大抵不該悟出人屠一脈的第五刀。


    不是說他配與不配,而是說那股意氣有些不相合。


    雅俗共賞之事終歸太少,大多下裏巴人和陽春白雪是冰炭不容的。


    不過吳恏也懶得探尋這麽多,兒孫自有兒孫福,同輩之中,他隻要負責保全小師弟何三水就好了,起碼他是老頭子寄予厚望並且和自己走一條路子的。


    至於何肆,保他不死就好,但也僅僅隻是不死而已,缺胳膊少腿都無妨。


    吳恏可不是屈正這等口是心非之人,沒本事還搭上自己,他從來表裏如一。


    王翡聞言一愣,何肆這位大師伯這是話裏有話嗎?


    要說何肆是例外的話?意思是人屠借刀,不止一刀?


    那就十分值得咂摸了,本來人屠借給何肆的刀意,是麵對曾君和貔貅道人時候施展了第一次,之後被屈正強行打斷了,再由宗海和尚出手,斂藏於龍雀大環刀中。


    可惜何肆在地下幽都遇到了李且來,在他眼皮子底下用掉了,化作一招連屠蛟黨阻擊暗流。


    王翡瞬間就聯係上了何肆曾在豸山遺失的一把小刀,徐連海可是交代過他刀不離身的,還有在夢中和現實都見過的白蝙蝠,那把刀,十有八九就是被那白蝙蝠拾去了。


    嗬嗬,這白蝙蝠如何神異,何肆存疑,王翡卻是無惑,隻能是曾經得罪了天老爺劉景摶的人。


    別看李且來現在牛氣衝天,好似獨坐甕天,他隻要死在這甕天之中,下場隻會比那白蝙蝠更慘。


    這個甕天,總的來說,並不封閉,卻也自給自足,是劉景摶學習化外佛國的六趣輪迴模擬其中的四趣組成,即人間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


    這白蝙蝠,自然是死後投生畜生道的存在,就是不知其中有何淵源了,反正不外乎是觸怒了天威之類。


    至於為何躲在豸山半山腰的伽藍洞中,自然是因為藥師佛道場,天老爺雖長生久視,但目光還看不到那裏。


    如此說來,它與現在的何肆倒是同仇敵愾。


    那說不定等會兒迴豸山就能再見了。


    王翡假惺惺問道:“大師伯,你剛從豸山來,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吳恏說道:“那邊一切都好,不必擔心,有趙權守著呢,還有你那二師伯,他也難得靠譜一迴。”


    不待王翡說話,吳恏又是環視周匝,對著那五位淩空的謫仙人朗聲問道:“我說,你們就這麽幹杵著?這是要唱大戲,走流程,等我續完舊再動手嗎?”


    燭天也是現身,抱胸冷笑道:“你這土著,還真把自己當個角兒了?”


    吳恏掀唇一笑,對著‘何肆’說道:“嘴賤的來了,那就再送你一刀,不用選,就他了。”


    王翡順杆爬,趕忙道謝。


    吳恏看向持槍的項真,問道:“項真老弟,我這不算搶你風頭吧?”


    項真搖頭笑道:“你我之間實力本就難分軒輊,自然算不上搶。”


    吳恏笑容卻是略顯譏諷,“嗬嗬,得了一把好槍,都敢說和我不相上下了啊,什麽時候修《手臂錄》的人也變得善假於物了?”


    項真笑道:“你要是想要換把好刀,齊大財神爺自然不會不允,哪裏需要陰陽怪氣我?還不是你不需要。”


    吳恏的笑容這才真誠幾分,拍了拍腰間棄市,說道:“的確是不需要,但我這把師傳的棄市,怎麽就算不得好刀了呢?”


    項真掃了一眼那遍布缺口的長刀,隻覺慘不忍睹,認真說道:“草木凋零,美人遲暮,好刀也有壽命,尤其是在你這種視之不甚惜的人手中,更是曇花一現。”


    話趕話說到這裏,兩人的眼神卻是不約而同地投向‘何肆’,他手中的龍雀大環便是一把不折不扣的古刀,如此曆久彌新,倒是罕見,不然人屠一脈傳承至今,初祖和二祖的佩刀為何沒有傳下?


    又不是化外的神兵利器,隻是些沒有靈氣靈蘊的凡鐵,從誕生之初,便如日出東山,自然有日薄西山的那一天,磨損殆盡,成了記載中的一個名字。


    所以當初斬鐵樓兵器譜的老馮,二十兩黃金便賤賣了這把龍雀大環刀,還覺得是宰豬,自覺加了些添頭。


    須知例外,總是存在變數。


    吳恏對著項真語氣淡然道:“我出刀完就走,你玩得開心。”


    王翡不露辭色,本來也料到了項真藏拙。


    嗬嗬,在場之人,除了朱全生,戴平,還有那蘇枋是竭盡全力的,估計就沒有無所保留的。


    雖說獅子搏兔,亦使全力,但一群獅子攆一隻兔子,難免就要各懷鬼胎,有所防備了。


    王翡也不客氣,指著那莊歡說道:“還有一刀,大師伯務必留給她,她搶了我的吃食。”


    吳恏都不看王翡所指,瞥了一眼‘何肆’本身,毫無芥蒂地問道:“霸道真解是吧,看樣子你這是要急不可耐地要吃人啊?”


    王翡咧嘴一笑,雲淡風輕道:“謫仙高高在上,哪裏可能自賤身份和我這等土著同族?自然算不得人。”


    意思他吃得心安理得,毫無負擔。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此話實在失之偏頗。


    在王翡看來,總歸是吃啥補啥。


    食熊則肥,食蛙則瘦。


    這世道,隻要你能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隻有你吃人,才能成為人上人。


    這一點,侵吞了何肆全部記憶的王翡知道何肆也是如此認為的,他和自己,本質上並無不同,勉強算作同道中人。


    隻不過是何肆還留著最後一絲遮羞布沒有揭開,自己如今的為人處世與原來的何肆而言,並不算性情大變。


    隻能說是逼不得已的成長罷了,再者說,在場之人除了劉傳玉,有幾人是真了解何肆的?有幾個是從小看著何肆長大的?


    吳恏搖頭一笑,覺得這娃子有些異想天開,便說道:“別一副大人來了就有恃無恐的樣子,我既然出一刀,腿長在別人身上,第一個挨刀的可能還有些托大,但你還指望第二個挨刀的能忍住不跑?”


    王翡苦笑道:“大師伯真打算出出一刀就走?”


    吳恏認真想了想,說道:“那就看對麵幾個傻不傻吧……這邊起碼六對五,我再出兩刀,應該就變成五對四了,我再把你送迴豸山,趕趟的話,還得那二對五那邊幫忙呢。”


    王翡愣了愣,旋即明悟過來,難怪如此局麵還不見有新的謫仙人出手,原來是另有一處戰場啊,看樣子何肆這個老舅的麵子不小啊,能請來的高人也真不少。


    不過王翡依舊裝作不明就裏,問道:“大師伯,不知您說的二對五是哪一邊?”


    吳恏搖搖頭,笑道:“這個嘛,你就不用知道了,反正不會對你有威脅就是。”


    王翡點點頭,也是巴不得這吳恏砍一刀就走,不過自己是不會跟他迴去的,不然就沒得玩了,如意焰花上師還有那朱全生都沒死呢,太可惜了。


    雖然後續肯定不缺機會,但遲則生變啊。


    王翡笑道:“大師伯,就讓小子見見你的刀法吧。”


    吳恏微笑著點頭,單眼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略過燭天,鎖定在莊歡身上。


    隻聽他淡淡地說道:“好,那就先從她開始。”


    話音剛落,吳恏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隻留下一道銳利的刀光劃破長空。


    莊歡微眯著眼,淡定地看著迎麵而來的刀光。


    她知道,這一刀下去,自己不躲,也會有道友出手相助,現在自己才是大頭靈氣傍身,隻要自己不願意,就算是真死了,這些人也別想混到一點殘羹冷炙。


    果不其然,就在刀光即將及身之際,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莊歡麵前。


    這道身影有些意外的卻是和劉傳玉對手的樵風。


    這人卻也不弱,畢竟叫劉傳玉一時半刻奈何不得的存在。


    這是討乖來了,畢竟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自己這副身軀真死了,必然讓道一個有眼緣的。


    樵風抬起手中那把青矜死後無主的木劍,兩人都是道士,道法勉強同源,毫不猶豫地迎向了吳恏的刀罡。


    木刀對木劍,還都是雷擊木,有些巧合了。


    王翡從旁攛掇道:“大師伯,被攔住的一刀也算一刀嗎?你可……”


    燭天忽然出手,戰局瞬息萬變,王翡雖有防備,卻是不能裝作太處之泰然,話語被打斷,身形倒飛出去。


    吳恏略微感知一下,何肆沒死,這才慢悠悠說道:“我說一刀,就是一刀,他擋不住的。”


    項真已是攔在燭天麵前,既然是目之所視,便不會叫他再用飛身托跡的手段輕易逃脫。


    王翡卻是當即傳音入秘告知項真,他有極有可能具備兩種身形挪移的手段,佛門的神足通和道家的飛身托跡,還不囊括潛淵縮地、遊神禦氣、五行大遁等可以有心防備一二的神行之術。


    項真不疑有他,不去疑惑何肆為何知曉如此多的謫仙秘辛,知道就好,知道了,就能提防了。


    現在是七對五,自然遊刃有餘,卻是沒想到,剩下的莊歡,澄心,蘇枋三人瞬間合圍王翡,還都是施展了飛身托跡的神通,叫馳援之人無法當即介入。


    王翡麵不改色,知道他們隻有一次機會,瞬間就會被己方支援牽製,但這一次出手,也足夠他們殺何肆的了。


    可惜啊,自己是王翡。


    王翡咧嘴一笑,借用李嗣衝的一句話,不動一下真格,這些人啊,是真不知馬王爺長幾隻眼。


    都說他王翡出身的濁山一脈,皆是損人不利己的臭蟲,可王翡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又豈是你們這幾個藏頭露尾,甚至連道號都作假的謫仙人可以比擬的?


    終是不再壓製實力,王翡身上血焰升騰,雖是日中,卻是使驕陽失色,暈染半天紅光,無數血線遊弋開去。


    雖然不似以前的血手那般粗壯,卻是堅韌異常,有陰血錄相輔相成,好似不是謫仙人合圍而來,而是獵物落入落網,一場食前方丈。


    這陰血錄還是自己幫何肆大成的,自己還真是他的再生父母啊,要論手熟爾,舍我其誰?


    所謂霸道真解,更是悉天下而奉一身的霸道,扭扭捏捏,畏畏縮縮,談何霸道?


    血色芙蕖從腳下綻開,王翡穩住身形,甚至有些步步生蓮的意味,蓮花寶衣覆蓋周身,還是用半吊子的纖手破新橙從季白常手裏換來的素手把芙蓉,好似一層無解的禁製,能壓製武人氣機,也能壓製謫仙靈氣。


    雖然是一招鮮的路數,但好巧不巧,這些勞什子謫仙,也就隻有那一次機會。


    意料之中就是無患,王翡卻是沒想到最早支援自己的還是那無孔不入的大黑天法相。


    此刻大黑天就靜謐地站在自己身後。


    在密宗,這等救怙主果真是有求必應,也有說法是那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化現的大護法。


    鎖骨菩薩薑素舍去這具化身肉身布施之時,朱家老祖朱全生和這個真名叫做卻吉洛追的密宗上師,都是得到了一份厚重至極的遺贈。


    王翡身上的血焰瞬間與那大黑天背後的熊熊烈火相交織,頓感無窮無盡的力量湧現。


    這股力量來得就心安理得了,不必裝模作樣找上門借口,上師還真是急人所急啊。


    三人攻勢落下,大黑天法相縮小引入‘何肆’體內,那對空蕩蕩的眼窩一下子從血色變成了燦金色。


    大黑聖主一身七現,七相一分,此次呈現的是寶藏迦羅形貌。


    三眼八臂,司職息止天下幹戈。


    三位謫仙的攻擊落在‘何肆’身上,傳來清脆的碎了聲,同時也黯然失色。


    隻見‘何肆’金眼,赤發,黑皮,淡然笑道:“都給爺爺我……趴下!”


    瞬間在雙重鎮壓之下,三位謫仙重重落下。


    其中修為最次的蘇枋,若非王翡有意放水,這一下,便可將其吃幹抹淨。


    潮水般湧現的力量瞬間退去,王翡黧黑的麵色變為赤紅,此刻全身骨骼皆碎,僅有血勇加持。


    如意焰花上師,朱全生,戴平,劉傳玉,同時就位。


    那邊木刀與木劍的相持之間,吳恏分心占據,見何肆無恙,這才本來用左手握住長刀棄市的又是鬆開,換作解開了酒葫蘆,隻是喝了一口綠酒,然後才是佩迴,再是慢吞吞抽刀。


    一刀朝著那落下的下落的莊歡劈去,毫無氣象可言、可研,無跡可尋。


    莊歡卻是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麵色微變。


    循序排列,這才是人屠一脈第四刀。


    名頭不顯,叫做刑不在側。


    與何肆悟出的憑借氣機鮮血隔空斬首的斬訖報來,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理通,百裏明,所以吳恏看王翡,覺得他不像自己,才會有所懷疑,這斬訖報來,究竟是何等情景之下機緣巧合所得?


    忽然間,一聲嬌蠻斥喝從蘇枋口中響起,“吳……”


    王翡心念一動,漫天血絲隻取其一,瞬間化作血觸,從她檀口之中探入,塞得滿滿當當。


    王翡譏笑道:“狗日的仙子,搖人是吧?不可以哦,卻不知我這口舌之快,可叫仙子滿意?”


    一聲平淡的聲音從王翡身後傳來,“過分了啊,我婆娘,我都沒敢這麽玩過……”


    吳殳輕飄飄伸手探入‘何肆’的後背,輕輕捏住那根大龍脊。


    王翡麵色終是驚變,不敢輕舉妄動。


    吳殳卻是一手按住王翡的腦袋,哢嚓一聲,將其慢悠悠擰轉過來。


    最後使‘何肆’背對自己,麵朝自己。


    “說好的,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是不會再見了,看樣子是食言了……咦?”


    吳殳雙眉微揚,喃喃自語道:“原來你不是何肆啊,如此說來,我也不算食言了。”


    隻是這話不傳六耳,便隻有吳殳自己和王翡聽到了。


    吳殳抬起左手,握住那吳恏操縱直接棄莊歡而來的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的刀罡,輕易捏碎。


    吳殳緩緩轉頭,看向那比自己蒼老許多的小輩。


    吳恏麵色難看,一刀逼退樵風,冷聲道:“大名鼎鼎的滄塵子吳殳,沒想到行事竟如此鬼鬼祟祟。”


    吳殳笑了笑,沒有說話。


    按照親緣關係,這位吳恏,應該算是自己的第二十七世後人了,不過他並不是自己這脈所出,他並不知道其中淵源,也沒必要挑明就是了。


    吳家終於又出了個還算不錯的小子呢。


    吳恏雙刀在手,看著性命握在吳殳手中的師侄,卻並未投鼠忌器,語氣平淡道:“你能擋住我的刀,你那姘頭可就不一定了。”


    吳殳麵色終是冷了幾分,若非他是自己的後人,自己還真不會動怒呢。


    哪有管自己祖奶奶叫姘頭的?可惜,剛剛心中升起的一點欣賞之意,也就此散去了。


    吳殳又是將‘何肆’那顆項上人頭朝著另一邊擰轉,完全扭斷了皮肉,不過倒是又變迴了麵朝前的樣子。


    吳恏麵皮微顫,就要揮刀,王翡脖頸之處血肉飛速蠕動,勉強兩身首咬合在一起,高聲道:“大師伯,我暫時死不了!”


    斷頭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


    吳恏這才停手。


    說著,吳殳鬆開了握住王翡脊柱的手,縮了迴來。


    對著王翡說道:“我知道你沒這麽容易死的,我對你也沒太大興趣,所以繼續玩吧,我就不摻和了……”


    然後吳殳甩了甩手,身形微微顫動,圍繞王翡身邊的六人,不管是謫仙還是武人,都是同時被擊退百丈。


    吳殳伸手摟住蘇枋盈盈一握的纖腰,此刻蘇枋已經將口中一口血水吐出,麵色漲紅。


    吳殳伸手,想要替蘇枋揩去那不屬於她的血跡,卻是被蘇枋側頭避開,吳殳的手愣在空處,尷尬地笑了笑。


    蘇枋臉上金霞細,眉間翠鈿深。吳殳則是一身穿月白色長袍,麵如玉冠,眉心一點紅日大如錢。


    而且相互依偎,飄然乘雲氣。


    乍一看,還真是神仙眷侶呢,隻可惜,這神仙眷侶怎麽不是琴瑟和鳴,而是在鬧別扭?


    蘇枋一把推開吳殳,冷眼相對,沒好氣道:“狗男人,你有本事別來啊!”


    吳殳懸空的手摸了摸鼻頭才收迴,小聲道:“我本來是打算直接把你叫醒的,但是我怕你醒了之後會吵我,想了想,還是出手了。”


    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蘇枋直接炸了毛,一腳踢在吳殳腿上。


    吳殳一把攬過蘇枋,語氣軟和道:“好了,玩也玩過了,趁著李且來還沒到,陪我去看看這故鄉的滄海桑田吧,時間緊得很呢。”


    蘇枋冷笑道:“你這是打不過李且來?怕了?”


    吳殳如實道:“不是打不過他,隻是護不住你。”


    蘇枋一對雪峰起伏,秀眉蹙起,嬌嗔道:“跟了你這樣的狗男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


    吳殳對著眾人訕訕一笑,說道:“禦內不嚴,教妻無方了啊,讓諸位見笑,我這就帶婆娘走了,諸位還請自便吧。”


    說著吳殳便強拉著蘇枋飄然離去。


    也就他們離去之前,那看清形勢的四位謫仙人都不需要交流,也是直接施法遠遁。


    倒是知進退,明得失,懂敬畏。


    王翡感受著何肆體內正在飛速凋零的生機,也是直接大喝一聲,“幫我留住一個!我需要血食!”


    劉傳玉和項真並不出手,而是護住王翡。


    其餘四人,則是仰仗如意焰花上師的大黑天法相,追尋已經被吳恏所傷的樵風而去。


    四追一,想要一個謫仙隕落,並非難事,隻要不再生變故。


    見他們追尋的是樵風,王翡知道其中關鍵。


    樵風本來就是隨意奪舍的一個樵夫,連無漏子都算不上。


    常患載薪為難,願旦南風,暮北風。


    所以才隨口取的樵風這個名字。


    所以王翡又是開口提醒道:“謫仙也是肉體凡胎,別叫他散了靈氣,不然血食一文不值!”


    隻是這聲音卻是越來越弱,湮滅風中,此刻一身霸道真氣也是後繼無力,性命猶如風中殘燭。


    吳恏手中木刀一揮,斬訖之中的斬訖報來的刀意觸類旁通般被他師學,那遁空而去的樵風身上染血,靈氣其實已經所剩不多,急需尋那摳搜的天老爺劉景摶網開一麵,找補迴來。


    忽然,樵風身上的鮮血蠕動,化作條條縲絏,將其束縛一瞬,動彈不得。


    緊接著戴平的曳影劍以一化萬,劍氣如獄,圈禁囹圄。


    朱全生一掌揮出,信手斫方圓,封禁了他飛身托跡的手段。


    如意焰花上師也是操縱大黑天法相落下,隻是這一次是日月迦羅形貌,四臂二目,司職降寇。


    王翡不敢轉頭,與劉傳玉氣若遊絲道:“劉公公,帶我過去。”


    劉傳玉一手托著‘何肆’腋下,一手扶著‘何肆’後腦,不斷以續脈經為其修複複通經脈,同時帶著他疾速趕路。


    吳恏不會霸道真解,也不會陰血錄,強行凝練血刀,隻會落了下乘,所以便隻得將手中木刀擲出。


    木刀斬訖就像監斬官手中投下的令簽,木刀飛速而去。


    木刀幾乎與王翡同時到達。


    正巧樵風人頭落下,卻是還能出聲,笑道:“吃好喝好……”


    王翡聞聲麵色一變,心中咯噔一下,伸手直接將其溫熱的屍身煉化,血焰升騰。


    卻隻見一顆米粒大小的血食從血焰中被王翡攝取,融入其掌中,味同嚼蠟,其中並未有絲毫靈氣存在。


    饒是以王翡抱著遊玩的心性,也是罵了娘。


    “操他媽的。”


    這是要沒得玩了……?


    吳恏見狀,直接收刀離去。


    在另一處戰場,興許還未塵埃落定。


    希望陳壟項和稚恃這兩人出手別那麽幹脆利落……


    吳恏持刀而去,原地隻留一句,“我去生擒一個謫仙來作血食,你們先帶他迴蝙蝠寺。”


    劉傳玉卻是當機立斷,直接帶著‘何肆’跟隨吳恏而去,一個眼皮子底下的謫仙人都能散去靈氣,他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生擒一人?


    還是要帶著‘何肆’去吃熱乎的,才有萬一的可能。


    (出了些變故,還望讀者海涵,小萬不能說太多,一言以蔽之:沒錢,生病,找工作,家庭不睦,但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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