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出了這檔子事,一眾不是幫兇勝似幫兇的助威看客當即就要四散開來,妄想置身事外。


    屈正運氣大喝一聲,“我看誰敢走!”


    如雷貫耳的嗬斥聲好似駭退了眾人的三魂七魄,施展定身術般叫他們個個釘在原地。


    屈正運勁周身,彎下腰去,雙手十指嵌入樹幹,順勢就將一整棵大樹抱了起來。


    他獰笑道:“都不好好當人是吧?那就都別當了!”


    屈正懷抱老榆樹就像手握著一串雞毛撣子般簡單,一下一下,唿嘯生風,輕易就將那些已經癱軟在地的看客像掃灰塵一般一一撣除。


    好在他留了手,指教他們隻是被樹杈刮花了臉皮衣裳,卻是沒有傷及性命。


    芊芊雖然眼前這驚悚且怪異的場麵被嚇得不輕,但還是很快恢複了冷靜,她拉了拉陳婮的衣袖,人小鬼大地安撫起來。


    陳婮臉上仍然殘留著驚懼不安,卻是努力迫使自己鎮定下來。


    她心中料想兒子的師父是一位高人,沒想到居然這麽高。


    自己的亡夫曾和自己含糊說過武道共分六品,他是精熟境界,就是不知道這位屈先生是什麽品級了,至少可以確定這般的厲害手段,絕對不是亡夫李由那上不了台麵的精熟境界可以相提並論。


    屈先生那神仙力士的手段故然叫人畏懼,那癲狂笑聲更是震懾人心,竟是直接嚇屙了不少小鎮居民,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街坊鄰裏,這可如何使得?


    尋常人家有口角之爭,即便爭執到麵紅耳赤的急眼地步,但也不至於大打出手吧?


    這些年一直謹小慎微過來的陳婮沒有忽然找到靠山的釋然,反倒更為擔驚受怕,阿鬱和屈正先生習武,自然少不了受他潛移默化,她怕以後自己的孩子也會變成這樣。


    若是自己那老實巴交的丈夫泉下有知,一定會急得說不出話來的。


    屈正仍是肆意大笑,仿佛他用榆樹掃的不是人,而是心中沉鬱。


    微末塵埃,掃地無遺。


    銅訥鎮沒有城牆,居民不過千戶,本就雞犬相聞,居民平常走路都得小心低頭,生怕踩到雞鴨狗屎。


    經屈正這麽大鬧一場後,地上禽獸的醃臢之物倒是幹淨了不少,人的遺屎也有布料兜住,隻是腥臭的人尿卻是塗開了不少。


    恰逢其會,一個身著黃裙的女子忽然現身,飄然降落,腳下的白色步雲履踩在老榆樹上。


    好似人間有魔頭橫行無忌,天上便派仙女降世救苦渡難一般。


    屈正手中本就簌簌落葉的老榆樹被壓脫手,轟然砸在地上,瞬間枝幹之上片葉不存。


    因她出現得以解厄的居民並不心懷感激,而是紛紛抱頭鼠竄,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屈正看清來人,一襲黃裙,老姑娘了,姿色不錯,不過自己什麽時候貪戀過美色?


    也就是來人一身並不遜色自己的氣勢,這才叫他高看一眼。


    女子聲音溫和,卻是帶著些質問,“足下好歹是位大宗師,怎能做這等自毀身段的事?”


    屈正不以為意,撇嘴道:“你是我娘啊,管這麽多?”


    女子聞言麵色微變,這是遇到個混不吝啊。


    屈正又道:“我倒是從沒見過我娘,我這人雖然孝順,可也不是有奶便是娘的主兒,你別仗著自己有一對大奶就和我說教,沒用!”


    女子心境倒是沒有幾分波動,甚至浮現出一縷淡笑,“足下不若就此停手?”


    屈正一攤雙手,反問道:“我這不是已經停手了嗎?你不早點現身,現在充什麽善人?”


    女子搖了搖頭,如是說道:“我也才剛尋到此地。”


    “你誰啊?”


    屈正也不看他,低頭清理十指指縫中的榆木碎屑。


    女子拱手說道:“在下公孫玉龍。”


    來人正是李舒陽的美人師父,欲尋故人之後。


    屈正搖了搖頭,“沒聽說過。”


    公孫玉龍不以為意,的確自己的名字還未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但眼前之人,她同樣沒有印象,什麽時候大宗師也籍籍無名起來了?


    她微笑問道:“還未請教足下高姓大名?”


    屈正吹了吹指縫中的木屑,拍了拍手,“在下屈正。”


    公孫玉龍掀唇一笑,“巧了,我也沒聽說過屈正先生的名號。”


    屈正一撇嘴,反問道:“咋的?被你聽說過是一件很榮幸的事情嗎?”


    公孫玉龍臉上笑意散去。


    原來她一直彎著眉眼,微挑紅唇,這女子生得竟是一副英氣嘴臉,隻可惜笑的時候眉眼盈盈,不笑的時候竟然又兇又喪。


    公孫玉龍輕聲道:“足下若真有什麽氣悶之處,我願意和足下討教幾招。”


    屈正也是個沒臉沒皮的,看到這位女子大宗師隱隱發作,卻是不嘴賤了,他笑道:“我沒有氣悶,挺好的,你走吧,就不送了。”


    屈正才也不想再和一個大宗師無緣無故打一場,畢竟之前自己一身氣機渡給了何肆,倒是叫他麵對老朱賊時一刀連屠蛟黨顯聖了,連累自己養了好久氣海才剛有些充盈,委實不想再揮霍了。


    氣機這個東西,在武人體內流轉,看似生生不息,但終究講究一個新不如故,乃是營衛宗元四氣糅合,過量耗竭再增補也是極其傷身的。


    公孫玉龍搖搖頭,“我還不能走,我是來找人的。”


    “那你找人去唄。”


    屈正隨口迴答,此話一出,卻是瞬間愣住,身形閃動,一把拉住李鬱後退,又是擋在陳婮和芊芊麵前。


    這才像護崽子的老母雞一般,戒備問道:“你找誰?”


    公孫玉龍說道:“我找李鬱。”


    屈正聞言麵色又是不善起來,“你找我徒兒做什麽?”


    公孫玉龍愣了愣,“他是你徒兒?”


    屈正一拍李鬱的腦袋,“叫師父。”


    李鬱依言叫了一聲。


    公孫玉龍見狀有些無奈,這花費極大代價換來的喑蟬房的消息居然並不全麵。


    她不知道喑蟬房在商言商,自己求得不過是故人之子的下落,至於其他附加情報,那是另外的價錢。


    公孫玉龍不再理會屈正,而是朝著還有些恍神的陳婮笑了笑,“李夫人,敢問你的丈夫可是叫李胤?”


    陳婮先是愣了愣,旋即搖頭,訥訥迴答,“不是的,我丈夫名叫李由。”


    公孫玉龍對此並不驚異,李胤既然選擇隱姓埋名,這小婦人不知道他的真名倒也正常。


    公孫玉龍又問道:“那你可知道他是個絕頂厲害的武人?”


    陳婮依然搖頭,“我丈夫年輕時候的確闖蕩過江湖,但他隻是精熟境界而已,小打小鬧,並不厲害。”


    此言一出,豈止是公孫玉龍驚住,就連護在她身前的屈正都是一臉錯愕,他轉過頭,不可置信地問道:“徒兒他娘,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陳婮見狀有些驚惶,小聲問道:“屈先生,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屈正再次確認道:“你說你丈夫是精熟境界?”


    陳婮肯定地點點頭,“是他告訴我的,我不會記錯的。”


    屈正咂舌,“乖乖……”


    三品啊,那他是怎麽死的?


    這年頭找個有天賦的徒弟真不容易啊,沒想到遺腹子徒兒的老爹居然還是個三品武人,和老頭子一樣的實力啊,這就有些離譜了啊。


    如果陳婮和她那死鬼丈夫都沒有說謊的話,自己好像已經牽扯上一樁大因果了,說不得現在就惹上什麽了不得的仇家了。


    屈正不住打了個顫,好好好,忽然就有些熱血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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