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肆倏然收刀入鞘。


    遠處大馬暴斃,即便血腥味被雨水衝刷掩蓋,可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體內白龍血食化作的紅丸已經蠢蠢欲動,一息百轉千迴,難以遏製這股想要吞服血食的衝動。


    何肆此刻的情況不太妙,他太虛弱了,沒有血食,他要支持不住了。


    他一招手,以陰血錄抽出大馬體內之血,隻見馬頭的眼耳口鼻之中滲出的鮮血化作幾條血蛇淩空。


    纏繞何肆周身,與霸道真氣混為一談。


    何肆並不煉化血氣,血氣自然在肌膚毛孔中吞吐,在體內各處氣穴按照霸道真解的行氣方式搬運一周天後,盡數融入紅丸,變作霸道真氣供其驅使。


    不到萬不得已,何肆不會去煉化血食,這是李大人和宗海師傅都交代過的。


    何肆看不見自己現在的樣子,卻也料到自己的形象怕是不那麽正派。


    何止是不正派,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頭。


    一匹四五百斤的大馬幾息之內幹癟下去,變作一具幹屍。


    倒是那被戰馬壓斷一腿的馬匪,得以脫身。


    他滿臉驚懼,拖著一條斷腿匍匐,口中喃喃道:“妖怪……妖怪……”


    馬匪們被何肆的詭異手段嚇得目瞪口呆,他們本來故作兇狠的麵孔此刻都被恐懼取代。


    四名趟子手見此情形,雖然驚駭交加,卻也沒有呆若木雞,知道趁機脫身,跑迴義莊之中。


    熊羆子見狀也是緊鎖眉頭,麵色凝重。


    他不是沒有見過遠勝自己的高手宗師,卻是從未遇上過這等妖異恐怖的手段。


    若是自己身上出現一道豁口,這個怪物是不是也能頃刻間抽幹自己?


    他不再糾結何肆是人是鬼,而是沉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何肆聲音沙啞道:“我才開胃,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再等會兒,我就忍不住要吃人了。”


    熊羆子麵色陰晴不定,猶豫不決。


    有這實力,何須與他多言?


    直接殺光了他們啖肉飲血不就好了?


    難道是在裝腔作勢?嗯,極有可能!


    何肆卻不給他機會,他沒有拔刀,血色天狼虛影兀自在其自身後凝結。


    如此滂沱天象,占據天時地利,天狼涉水這一招確是絕配。


    是刀法卻不拘泥於刀。


    這是四品守法境界的手段:動靜有法,有傳必習,不替門家。


    何肆現在嚴格來說還是個微末的未入品,可他卻是真真實實抵達過那座高峰,那個品秩。


    如今一些小小的手段還是能使出來的。


    就像謫仙人在人間,即便是沒有“氣”的情況下,也依舊可以找到各種替代,各顯神通。


    有一句話叫“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氣者神明而壽”。


    前半句正是何肆現在蹈行的《霸道真解》,依靠血食之力;後半句卻是諸多謫仙在人間尋找帝王龍氣、人間香火之類的根本原因。


    義莊之中的楊寶丹看著馬匪合圍之中忽然冒出一頭巨大無朋的血色天狼,驚駭的托住下巴。


    這也太厲害了吧!


    簡直比五品偏長的爺爺都要厲害!


    她見識淺薄,看不出門道,隻能以招式的絢麗程度當作評斷。


    何肆的一式天狼涉水和一式連屠蛟黨都是天外刀法,自然不是凡間招數可以比擬的。


    天狼張口欲吼,卻是無聲,隻有氣機波撼。


    天上瓢潑的雨如同斷線的珠簾,激烈地撞擊在每一片葉子上,每一塊石頭上,每一片泥濘中。


    更兇狠地砸在每一顆跳動的心上,蕩起層層漣漪。


    梁醃一馬當先,使一把“休祥獲慈劍”,實為細長直刀,刀作劍名,也是仿古之物。


    刀長五尺二寸,比之斬馬刀的刀鋒都不遑多讓。


    他一人和三位馬匪在這場疾風驟雨中交戰,眼神冷漠而堅定,手中休祥獲慈劍的在雨中閃著寒光。


    馬匪們,身著粗糙的皮甲,手持各色武器,馬蹄翻飛,疾馳而來,雨水濺起的水霧使他們看起來更加兇狠。


    可他們的眼神中沒有一絲狠辣而貪婪。


    而是一種協同的默契,他們有素的配合,銜接緊密的合擊,讓梁醃這個六品力鬥高手左支右絀。


    三人的攻勢如洪水猛獸,無孔不入,所幸梁醃卻總能在最後一刻靈活避開。


    劍身輕靈,他的身影更如鬼魅幽靈,雖是仗馬,卻是在馬背之上大做文章。


    馬腿和人身皆是在混沌的雨幕中快速移動,敏銳的感覺讓他能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避馬匪的攻擊。


    何肆眼不視物,伏矢魄就是大半的仰仗,至於眉心,好似開了天眼。


    他的伏矢魄也感受到了那位梁醃的伏矢魄。


    何肆不免向其投去無用的目光。


    沒想到這也是一個將伏矢魄妙挖掘精深之人。


    就算比起自己……那的確是差遠了,嗬嗬……


    何肆站在原地,‘看著’天狼一躍撲食,熊羆子一刀刀揮砍在天狼身上,卻是徒然抽刀斷水。


    尚能苦苦支撐一二,隻要等到他氣機接續之時,不出意外便是掛彩之刻,隻要何肆願意,也是他斃命之時。


    天狼之中蘊含的血食,吾之甘露,彼之砒霜。


    雷聲轟鳴中,一下下雷霆閃亮。


    鮮虞登芳舞動的手中短匕,一身黑衣,鬼魅難料,每一次耀眼雷光閃現之時,她便揮舞著短匕帶去冰冷的死亡。


    她的身影在雨中隱匿,在馬背上跳躍,如同鬼魅般幻影多端,讓馬匪們無法捕捉到她的真身。


    雷閃之時,見人,雷鳴之時,喪命。


    三道間隔不算太久的雷霆之後,馬匪已經斃命三人。


    相比之下蔣幹和潘當就遜色太多了,勉強一人鉗製一人。


    鮮虞登芳小時候在女蠻國神山茂林之中玩耍,深入其中,不識歸路。


    在叢林深處遇到了一株神奇的植物,光照之下一葉百影,待到夜幕降臨,這株植物的葉子又會發出點點微光,宛如天上繁星一般。


    忽然鮮虞登芳看到這株植物上結出了一顆青皮黑子,她福至心靈,摘了果子吃了。


    一下子感覺身子輕靈了許多,一躍之下竟能跳出三丈之高。


    之後攀上一棵參天大樹,看到了迴家的路。


    鮮虞登芳才知道《拾遺記》中有記載:“有樹名影木,日中視之如列星,實如瓜,青皮黑瓤,食之骨輕。”


    馬匪們雖然人數眾多,但在鮮虞登芳的攻勢下卻顯得無助。


    除去麵對何肆自顧不暇的偽五品小宗師,其餘馬匪,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原來這個菩薩蠻才是四人之中最強者。


    老趙走入雨中,在各處戰場之中踅摸一番,卻發現無處插手,隻得無奈又退迴義莊。


    本來合該他顯聖與那熊羆子交戰的,現在麽,他倒成了真看戲的。


    他腹誹道,“不是,你們這就打完了?有我什麽事啊?不管啊,鏢單簽了,就算我沒出手,押金也不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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