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抬頭,兩匹大馬本能畏懼,撇下主人受驚逃竄。


    樊豔大罵這兩頭畜生。


    何肆卻是大喊道:“史大哥還在車上呢!”


    樊豔喊道:“先別管了,它們跑得可比我們快。”


    何肆被樊豔拉著,快步淌水。


    他此刻氣機不顯,卻是深藏肉中,作一條條附骨之蛆,密密麻麻攀上骨骼。


    一條條紅絲結節纏繞,為這副軀體提供了支撐與助力。


    如今的何肆,還挺‘可靠’的,就是字麵上的‘可靠’。


    這六日時間,何肆也從樊豔口中得知了何為透骨圖。


    乃是一門詭異是我煉氣之法。


    除了透骨圖之外,還有陰血錄,通脈經。


    隻是相比後續兩門功法,透骨圖在武林之中還有流通。


    如今陰血錄和通脈經則是泯然佚失,或許隻有在號稱天下武學道藏的摩柯洞中還有一鱗半爪的殘篇存世。


    若是能將三篇功法集齊,就能拚湊出一條直指三四品守法境界的康莊大道。


    樊豔好心提點道,這次迴到幽都,何肆可以去摩柯洞中試著找尋陰血錄和通脈經。


    這是師雁芙曾許諾過的好處。


    若能修習一二,互為印證,對身軀大有裨益,也能消弭掉大半透骨圖對身體的壞影響。


    何肆沒有點頭說好,他如今也知道功法秘籍的珍貴之處,自不是黃金可以比擬的。


    但他想學什麽,早已經有了決計。


    何肆運氣,跗骨蛆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織上骨骼,他雙腿好似鐵杵釘在水中。


    任由樊豔指引,他自然一手挽住樊豔纖細無骨的腰肢。


    手感極好,極有韌性。


    二人穩紮水中,快步逃離江畔。


    身後白龍早就發現這兩個渺小的存在,卻是目無餘子,一心隻想裹挾浪潮,潰決眼前這座石橋。


    好讓斬龍劍沉底,順利入江走瀆。


    它實在是沒有飛天之力了。


    任由兩個渺小的人類從眼皮子底下溜走。


    白浪滔天,江流石轉。


    少頃,白龍喘息如雷,龍眼無力閉上。


    風停雨住,撥雲見日。


    白龍探出水麵的頭顱緩緩低下,綿延龍身潛入江底。


    江流依舊奔流不息,隻是再無浪湧。


    忽有暗流,亦是悄無聲息,積蓄著力量,一默如雷。


    何肆二人逃開百步,終於是找迴了馬車。


    兩頭畜生在確定安全之後,還是立在原地等待主人。


    兩人皆是臉色煞白,心有餘悸。


    樊豔肩部和腹部的創口都已被撕裂,衣衫盡是血跡。


    何肆聞道一股血腥味,關切問道:“豔姐,你沒事吧?”


    樊豔搖搖頭,拍拍胸脯:“剛才真是嚇死姐姐了,沒想到居然真叫我等肉眼凡胎看到了真龍,太過震撼了。”


    “是啊,不過它好像並未在意我們。”


    “可能對龍來說,我們就是螻蟻吧。”


    何肆點點頭:“這該不會就是豔姐之前說的業龍吧?”


    樊豔不置可否:“管它真龍業龍呢,反正是龍就對了。”


    何肆問道:“難道就是皇帝陛下在塞外射下的那一頭白龍嗎?”


    “誰知道呢,這世上的龍總歸不常有吧?”


    “它好像是要過橋,但是又過不去的樣子,所以要興了大水,想要衝破那潮音橋。”


    兩人異口同聲:“斬龍劍!”


    樊豔搖搖頭:“不管了,先進城,我的傷口裂了,需要換藥。”


    何肆此刻還摟著樊豔,倒也不避男女之嫌了,他不扶,樊豔就要栽倒。


    馬車朝著驪龍縣縣城南門方向而去。


    瓢潑大雨停下之後,天空迅速恢複青亮,依靠著一條經年奔流不息的鯨川,漫道的水位也慢慢淺了下去。


    雖然還是在道上橫流,卻也不叫馬兒走得太過吃力。


    一刻時間過去,再往前不過五裏,就是驪龍縣縣城了。


    而五裏之外的驪龍縣縣城,此刻已是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李密乘率領的五千義軍單單隻堵住了南城門,圍城不攻,才兩日光景,其餘三門就有無數百姓出逃。


    倒不是怕城破,隻是單純不想淪為農兵。


    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驪龍縣守軍兩千,隻要指揮得當,其實並不畏懼六千反軍。


    可惜驪龍縣縣令也是個吃空餉的,實際縣城內的正兒八經的守軍不過八百,其餘都是莫須有充人頭的。


    直到縣太爺下令封鎖城門,百姓人人自危,生怕大戰在前,被捉去充了軍。


    因為離朝還有一項“兵農合一”的“軍戶”製度,被劃為“軍戶”之家能分到一塊土地,戰時出征,平時務農。


    守城軍隊也想過堅壁清野,隻是連日大雨,沒有機會。


    五千義軍居首的李密乘身邊一個軍師模樣的男子苦口婆心道:“將軍,雨馬上就停了,還要不要攻城?再拖兩日,糧草就不夠了,隔壁玉州此刻必定星夜疾馳,馳援驪龍縣,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驪龍縣守軍軍備的火銃和火藥甕,在暴雨中無法施展。


    須知晴好天氣,火銃的射程不過百步。


    而他們的五千好手,皆是配備一石弓、六錢箭,射程近乎兩百步。


    李密乘笑道:“這連日大雨哪夜可見星月,不急不急。”


    軍師怒道:“軍情如火,安能不急啊?”


    李密乘胸有成竹:“這麽大的雨,什麽樣的大火都燃不起來。”


    抬頭見天,真的要開始撥雲見日了,李密乘這才有些懶散的抻了抻身子,笑道:“取我弓來。”


    兩人立刻抬出三石弓,李密乘單手舉起,牽馬卒子已經抱好箭囊候在一旁。


    李密乘抽出一支六錢箭。


    對著兩百步外的城牆,拉弓滿弦,一箭射出,破開空氣,紮入女牆之下一丈。


    守城之軍麵對這個三天踏破共州的威武之士頗為忌憚。


    那一箭插入兩塊巨石之間,深陷一尺。


    有軍官大喊:“全軍注意,弓箭手準備!”


    此刻李密乘已經滿弦第二支箭矢。


    “咻!”


    第二支箭矢比第一支稍低些,在左下一丈之地插入石縫。


    李密乘興致勃勃,連珠夾帶著參連。


    一箭之後是連射三箭,又是不斷地接連開弓射箭。


    饒是膂力再強的神射手,也經不住這般接二連三的連射。


    李密乘卻是像個無事人一般,一臉輕鬆隨意。


    直到兩袋箭囊射空。


    高高的城牆之上已經由上至下插滿了一個有箭矢組成的“之”字。


    “弟兄們!弓箭準備,為我掩護!”


    李密乘運足氣機,大吼一聲。


    “隨我衝陣”


    兩腿一夾馬腹,身下這匹‘吉光’就載著這位六品高手開始衝鋒。


    有個詞怎麽說來著?


    白駒過隙。


    白馬白袍的李密乘沒甚文化,不知道這是形容光陰易逝的。


    還以為是為哪位有遠見的古人替自己量身定製的呢。


    他要是多讀點書,多識幾個字,早就入五品了,也不至於連刀法秘籍都看不懂。


    等到李密乘進入到守軍的百步射程之內,一輪箭雨便劈頭蓋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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