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青山佝僂的身影從院子裏疾步走出來。


    看見長歡,先是一愣,繼而麵露驚喜,


    待他看見氣度不凡的那個人時,整個人直接愣住了。


    他曾陪楚老將軍和東方玄夜見過幾麵,一眼便認出對方的身份來。


    世人傳言,夜王爺中毒癱瘓,一病不起。


    此時的他,看上去竟已是痊愈了?


    聽聞小姐被他請去治病,難道小姐真的幫他治好了病?


    看玄夜王爺一身夜行衣打扮,倒像是夜出公幹的模樣。


    青山心裏翻江倒海,很快便鎮定下來,急忙對東方玄夜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


    “青山拜見王爺,祝王爺福泰安康。”


    “嗯。”東方玄夜點了點頭,麵色清冷,風姿卓越。


    青山複又看向長歡,眼圈一紅淚流滿麵,


    “小姐,您、您終於迴來了。”


    長歡被楚承運趕出楚將軍府並斷絕父女關係一事,在長安城鬧得滿城風雨。


    隻是他一直瞞著楚老將軍,生怕他知道後病情加重。


    哪知楚若蝶今日去夜王府受了氣,便跑來大發脾氣。


    不但將長歡被逐出楚將軍府,與楚承運斷絕父女關係的事抖了出來,還炫耀自己的娘成了正室夫人,她們姐妹也成了楚將軍府的嫡女。


    楚老將軍身體本就虛弱,哪裏受得了這些刺激?


    他望著長歡,嘴唇哆嗦著,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長歡看向院內,急忙問道,


    “青山叔叔,我爺爺現在怎樣?今日楚若雪姐妹來王府說爺爺病重,我心裏擔心,便在王爺大人的陪同下迴來看他。我給爺爺開的藥方,爺爺有沒有按時服用?他老人家現在還發燒嗎?”


    青山滿心悲戚,忍不住失聲痛哭,


    “小姐,主人按照您開的藥方服了藥,這幾日隻是偶爾低燒,也開始吃點東西。哪知下午若雪若蝶兩位小姐過來,若蝶小姐將您被逐出家門並斷絕關心之事告訴了主人,主人氣急攻心吐了好多血,現在還昏迷不醒……”


    長歡大驚失色,清瘦的身影早已越過他,疾步衝向楚老將軍的臥室。


    此時此刻,她心中隻有一個信念。


    那就是,她好不容易有了個疼她的爺爺,她一定要將他救過來。


    青山擦去臉上的淚水,看了東方玄夜一眼,對他拱了拱手,拖著沉重的腳步強打起精神跟了進去。


    小姐來了,主人終於有救了……


    東方玄夜向亦初遞了個眼色,亦初乖乖留在院子門口把守。


    他則加快腳步跟在長歡身後,來到楚老將軍的臥室。


    長歡一頭奔進臥室,來到楚老將軍的床前。


    楚老將軍的床沿上趴著個小小身影。


    小小人兒眉頭緊鎖,圓嘟嘟的小臉還殘留著哭過的淚痕,閉著眼睛睡得很不安穩。


    聽到腳步聲,他開一雙迷蒙的大眼睛。


    看到長歡時眨了眨眼,悲傷的小臉上露出一抹驚喜。


    接著站起身,一頭撲進她的懷中,抱著她哽咽著道,


    “姐姐,你終於迴來了?爺爺他……他很不好……嗚嗚嗚……”


    長歡安慰地拍了拍天賜的肩膀,看向床上骨瘦如柴的老人,


    “別擔心,一切有我,爺爺不會有事的,你到一旁守著別出聲。”


    “嗯。”天賜擦去臉上的淚水,麵色歡喜。


    老人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唇色青白眼窩深陷,飽經風霜的臉上布滿不正常的潮紅,胸口的衣襟和花白的胡須上沾滿星星點點的血跡,眼看已是進氣少出氣多,情況十分兇險。


    長歡來不及多想,急忙從懷中掏出針包,解開老人胸口的衣襟,露出老人布滿疤痕的枯瘦胸膛。那些猙獰交錯的疤痕,都是戰場上留下的赫赫戰功,代表著老人曾經出生入死的豐功偉績。


    長歡心中對他充滿了尊敬,迅速取出金針對準老人胸口的要穴紮了下去。


    東方玄夜靜靜地站在床前,沉默地注視著楚老將軍枯槁的容顏。


    楚老將軍乃是大容國國之棟梁,戍守邊關保家衛國操勞了數十年。


    隻可惜將軍暮年,如今的現狀令人唏噓……


    青山手足無措地站在床前,注視著鎮定而又麻利的纖細少女,眼底既震撼又期待。


    長歡所用的那些治療方法,聞所未聞聽說未聽。


    既讓他感到陌生,又令他心生敬畏。


    他慌亂不堪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心底升騰起無限的希望。


    那個希望,名為奇跡……


    長歡手中的金針又快又穩,一根接著一根紮進老人幹瘦卻寬闊的胸膛。


    待金針全部紮完,也隻是過了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時間逐漸流逝,隻聽見幾人急促的唿吸聲。


    老人的胸口以心髒為中心,周圍要穴布滿密密的金針,在燈光下閃著點點金光。


    長歡掀開老人腳頭的被褥,露出老人同樣布滿傷疤幾乎變形的雙腳。


    她拿起金針對準老人的腳心要穴深深紮入。


    幾根金針剛剛紮完,老人突然呻吟一聲,輕輕掙紮起來。


    青山身軀猛地一抖,嘴唇哆哆嗦嗦著,虎目中露出莫大的驚喜。


    天賜拉著爺爺的手,低聲唿喚,


    “爺爺,姐姐來了,您趕緊睜開眼睛看看她,看看我啊。”


    長歡望著老人,輕聲說道,


    “爺爺,您的孫女長歡來看您了,您快醒一醒啊。”


    楚老將軍唿吸急促胸口急劇地起伏著,突然猛烈咳嗽起來。


    青山急忙奔上前,攙扶住老人,並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


    楚老將軍臉色憋得青紫,梗著脖子張嘴吐出數口黑色的血液。


    點點血液落在他胸口的棉被上,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吐完黑血,他終於緩過來氣來,慢慢睜開一雙渾濁的眼睛。


    那雙眼睛看見長歡先是一喜,繼而看向眼淚汪汪的天賜。


    隨即看向天賜身後長身玉立的男子,麵露驚訝。


    長歡激動得握著老人幹枯的手,擦去眼角的淚水,


    “爺爺,您終於醒了?可嚇死孫女了。剛才我已為您施針救治,您堵在胸口的淤血吐出來應該沒有大礙了。若您還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


    楚老將軍聽到長歡的話,身體劇烈地顫了顫,心底如同驚濤駭浪般。


    眼神既震驚又淩厲還充滿了疑惑,隱隱還帶著一股殺氣。


    他不動聲色,迅速看向長歡的左耳。


    她的左耳垂上,有一顆嫣紅的血痣,是她從小就有的,如今愈發地大了。


    長歡還是那個長歡,隻是,她的性情卻如同換了一個人。


    和原來癡傻的模樣可謂天壤之別。


    難道老天見她癡傻可憐,趁她複活之時幫她開了天眼換了性子?


    楚老將軍心中既喜又悲,如同遭到雷擊般,臉色十分複雜。


    一瞬之間,他便斂去眼底的精芒,恢複了平靜。


    老人的表情變化極快,快得讓人幾乎難以察覺。


    然而,東方玄夜何其敏銳?


    他立刻便捕捉到老人表情的微妙變化。


    順著老人的目光,他一眼便看見少女耳垂上的血痣。


    眸光從血痣上移開,緩緩垂下纖長的睫羽。


    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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