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是太監總管手下最得力的人,收了祈樹的好處,看了看四周,壓低嗓子道:“祁將軍這般客氣,倒叫奴才羞愧了。公公讓我帶句話您,今兒這事,您不必太過謙讓。”


    “多謝公公了,小小意思,還請公公代為轉交總管大人。”祈樹說著,又從懷裏拿了個純金的小豬遞給那公公。祈樹雖說不問政事,卻是個通透的人,當下哪裏想不通這其中關節,區區太監總管哪裏有膽子說這番話,自然是上麵的意思。不必謙讓?那是皇帝想對太後的娘家動手了嗎?


    在路上祈樹就想過今日之事,這酒樓是蕭三找上門來要送給葉飛揚的,他們將軍府可是分毫沒有牽扯其中,那陳如海怎麽會說他搶占民宅?這其中怕是有人存心誤導了他吧?至於這個人是誰,能勞煩蕭三出麵,這普天之下還能有誰呢?


    吉祥摟著祈樹的脖子,看著麵前的公公走的有些遠了,這才撅著嘴不滿地說:“爹爹,那個小金豬是爸爸給吉祥的。”


    祈樹這才想起好像是有這麽迴事兒,是前些時候葉飛揚收拾庫房時,看到這小金豬怪可愛的,打算再配個鏈子給吉祥帶著玩兒,祈樹順手就把這小金豬揣懷裏了,沒想到這小傢夥居然還記著呢。看他這委屈的模樣,祈樹親親他的臉蛋兒,哄道:“乖,迴頭爹爹給吉祥再打一個更可愛的好不好?”


    吉祥點點腦袋,又說:“爹爹,爸爸不讓你給金子別人。”


    “嗯,所以不要告訴爸爸好不好?”


    吉祥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那爹爹要給吉祥兩個小金豬。”


    祈樹的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這小傢夥還是一歲出頭的小娃兒嗎?這小小年紀跟誰學的那麽財迷呢!


    說話間,已經到了上朝的大殿前,祈樹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吉祥乖一些,卻不知吉祥早就來過這裏了,當下被祈樹牽在手裏,安靜地往前走,在那高大的門檻前,乖乖地抬起頭望著祈樹,等他抱自己過去,這乖巧可愛的模樣惹得皇帝龍心大悅:“把吉祥帶過來。”太監總管立刻躬身,攙扶著吉祥小小的身子把他給請到皇帝身旁。


    一旁的陳如海看著麵前鬧劇般的情形,眼角抽了幾抽,終於忍不住道:“皇上,此乃商議朝中大事的地方,豈能讓這黃毛小兒在這撒野?”


    皇帝慢悠悠抱起吉祥放到腿上,這才淡淡道:“吉祥很乖。”得到誇獎的吉祥立刻咯咯笑開了懷。


    陳如海氣急,胸膛一鼓一鼓,之前皇帝寵吉祥,可以說是為了讓前線的祈樹安心,可如今祈樹都犯了罪,還公然把吉祥抱在懷裏,這般推崇,這可就是當麵打陳家的臉了!


    祈樹畢恭畢敬行了大禮,便垂首站在那裏,不卑不亢,看在陳如海眼裏更是一片情緒翻滾。就是這個人,十年前,搶了他大兒子的功勳,十年後,把他三兒子關進了大牢,接著又搶了他二兒子的將軍之位!這個十足的喪門星!剋死生母親弟,被趕出家門,卻又將他三個嫡親兒子都給克傷了,就連太後居然都睜隻眼閉隻眼勸他忍了!可這害子之仇豈是能忍的!這口氣讓他如何咽得下去!


    蕭三看著陳如海眼底的仇恨,勾了勾唇角,轉頭去看皇帝懷裏的吉祥,小傢夥看到他立刻甜甜地笑了,蕭三不由也彎了彎眉眼,這小東西雖說有時候氣得他跳腳,可有時候卻也乖巧地讓人喜歡得不行,真不知道是怎樣的父母才生的出這鬼靈精怪的娃兒,簡直就跟個小妖怪似的。


    見陳如海不再抓著吉祥不放,皇帝開始說正事了:“祈樹,陳大人參你強搶民宅,肆意毆打百姓,搶人財物,可有此事?”


    祈樹早有準備,當下沉聲道:“臣不知何時有犯過此等罪行。”


    皇帝點了點桌上的摺子,道:“聽聞你最近在準備開家酒樓,那酒樓的地契你是如何得來的?”


    祈樹微微側頭看了眼蕭三,見他正跟吉祥擠眉弄眼,當下心裏安定了一半,道:“那地契並非在臣手裏,那酒樓也並非臣獨家開的。”


    “你胡說!那地契分明是你從那幾戶人家手裏強行買來的!價格極其的低!隻不過不是你親自出馬,而是暗中指使他人而已!”陳如海按捺不住。


    祈樹並不理會陳如海,繼續道:“臣並非胡說,這酒樓乃是臣與三王爺一同開的,這酒樓建造之事也是三王爺一手包辦的,臣與內人則是負責日後經營。”


    陳如海震驚:“這不可能!大殿之上,豈容你信口雌黃!”


    一直默不作聲的蕭三終於開了口:“陳大人,你若是想憑這些彈劾祈樹怕是不夠的。”


    陳如海心下一沉,卻並不驚慌:“臣不知王爺是何意。”


    蕭三道:“本王是說,陳大人彈劾祈樹的這兩件事,都是本王吩咐他去做的,所以陳大人,你這摺子怕是要重寫一遍了,這彈劾的人也要改成本王才行。”


    陳如海心下一震,怎麽可能!從祈樹一入京他就派人盯著了,去收購京城那塊土地的人明明是大將軍府裏的,怎麽可能又變成蕭三的意思了!心裏轉了一圈兒,陳如海頓時明了,這蕭三是要保祈樹!同時卻又納悶起來,據可靠消息,這蕭三明明是鍾情那個葉飛揚的,怎麽可能還要保祈樹?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就在陳如海暗自思索間,皇帝發了話:“這酒樓一事暫且按下不提,強入民宅,毆打百姓,搶人財物又是何緣故?”


    祈樹看了眼蕭三,見他又沒了說話的打算,這才道:“昨日臣與內子在酒樓門口擺下攤子,想要招一些廚子和店小二,傍晚時分有個名叫李小的人前來應徵,臣覺得他人不錯便打算留下他,後來與他一道去了他原本幹活兒的酒樓,讓他拿迴自己的東西順帶跟那掌櫃的說一聲,卻不料他剛敲開後門,就被人扔了包裹出來讓他走。後來李小發現他的銀兩和母親留給他的鐲子和玉簪都不見了,臣才出麵幫他討迴了鐲子和玉簪。至於毆打百姓,是那位掌櫃的先讓家丁衝上來打臣的,臣隻是適當還擊,並未傷著他們。”


    陳如海冷哼:“不愧是祁將軍,那些家丁手腳骨折,你竟說未曾傷著他們,難道在祁將軍眼裏,隻有將死之人才算是‘傷著’了?”


    祈樹分毫不動:“臣問心無愧,請皇上派人詳查。”


    一直在皇帝懷裏安靜坐著的吉祥冷不丁聽到熟悉的名字,冷不丁冒了一句:“小叔叔哭了。”


    皇帝低頭看了眼小傢夥,溫和地問道:“小叔叔是誰?為什麽哭了?”


    吉祥歪著腦袋,模樣可愛極了:“小叔叔被人打了,然後就哭了。”


    皇帝繼續問:“是誰打小叔叔了?”


    吉祥皺著眉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


    “打小叔叔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這迴吉祥迴答的飛快:“是壞女人,把小叔叔打哭了。”


    “那後來呢?”


    “爸爸叫小叔叔不要哭,爹爹去幫小叔叔打壞女人了。”


    “你看到你爹爹打了?”


    吉祥立刻點點腦袋,雖然當時他在車上,但是看得很清楚的:“好多人打爹爹,不過爹爹最厲害!”


    吉祥說的雖然不全,卻還是能讓在場的各位大人們猜出個大致。陳如海臉色鐵青,正要發話,卻聽皇帝道:“看來此事確實是願望祈愛卿了。”


    “皇上,吉祥隻不過才一歲,這些話顯然是有人教的,否則,單憑一個一歲小兒,哪裏說得出這番有邏輯的話來?”


    祈樹道:“陳大人,莫要覺得你家孩子不夠聰明,就覺得我家吉祥也不該聰明。昨日之事,換做任何一個人在場,也隻會是與下官一樣的做法。下官倒是好奇,為何昨日傍晚發生的事,陳大人就能連夜知曉,甚至擬好了摺子來參下官。”


    還不待陳如海迴應,蕭三也涼涼道:“對此,本王也很好奇。不知陳大人是從何得知本王強搶民宅,非要收了那地契?當初本王差人去辦理此事,可是給了那人五千兩讓他做安撫補償之用,若真如陳大人所說,那是本王的人手下不幹淨,那本王可不能姑息養jian。”


    隻聽撲通一聲,祈樹跪在大殿,朗聲道:“臣雖非賢臣,但自認俯仰無愧於天地,今日被陳大人誣衊,心中實在忿恨難平。鬥膽懇請皇上徹查此事,還臣一個清白。”


    大殿之上一片寂靜,皇帝低下頭,看到吉祥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茶盞之上,想必是剛剛說了那些話口渴了,當下抬起手,就在眾臣縮了脖子準備受訓之時,卻隻是端起那茶盞,吹了吹浮在上麵的茶葉,遞到吉祥嘴邊,餵他喝茶。


    “既然是誤會,想必陳愛卿也是誤信了他人傳言,祁愛卿也不必太過介懷,徹查就不必了,此事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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