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就如此這般大男子主義,詛咒他以後一定娶孫二娘母夜叉,呃——跟我似的。


    “很難過?”


    “什麽?”


    我猜不到關牧之一本正經的外表下,居然也有一顆沸騰的八婆的心。擦一擦汗,似乎是在解釋前一句的突兀,“我同桌常常談論你,不,你們。她主要迷戀程未再,順帶會談起你,袁同學你曾經是全民公敵。”


    “榮幸之至。”


    “我看不見得。”關牧之笑起來真是好看,唯有唇角微微向上,弧度不多不少剛剛好,仿佛全天下的人,他對你最特別。外表是琉璃做的美正太,內心卻是鐵打的猥瑣男,這類人就像哥斯拉一樣殘暴可怕。“你剛才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皮太厚,對小風小浪全然不在乎。”說完轉過臉來,認真對我笑,陽光燦爛得紮眼。


    很好,說話也像秦暮川一樣毒蛇討人厭。


    我仍傻呆呆發愣,他又出絕招,“你一連守了我兩場比賽,實驗班的籃球賽有什麽意思,唯一一種可能就是袁同學你移情別戀喜歡上我。雖然我對你沒什麽興趣,但能贏過程未再,我隻能說,榮幸之至。”


    難不成現在十七八歲的高中生都自戀自大自以為是到無以複加程度。懊喪,我算百鍊成精,卻仍敵不過這幫辱臭未幹的臭小子。


    仿佛一場世界性的厚臉皮比賽,比誰更無賴更不要臉。


    “沒錯,我就是喜歡你,怎麽樣?交往吧。”我決定遵守比賽規則,說起不要臉,誰能贏過我?老子天下第一不要臉。


    看吧,一句話撂倒,我身上出現返祖現象,竟然幼稚得揚下巴得瑟,還沒得瑟兩分鍾,不知躲在哪個犄角旮旯裏偷聽的程未再突然間躥出個腦袋,對著我大喊,“青青,你這個水性楊花轉眼間紅杏出牆的女人!”活像個被人拋棄的怨婦,但麻煩搞搞清楚,我才是最可憐被始亂終棄的那一個。


    關牧之此時卻站起來,淺笑著說:“好,我沒意見。放學後在教室裏等我。”說完轉身走,程未再那小老虎沒來得及發威,恨恨地瞪我。


    我聳聳肩,說恭喜,爾後再見。他氣得麵如重棗,原地喘氣。


    而放學時等到的並非關牧之。


    我騎著自行車,夕陽西下時,江風撲麵,分外涼慡。即便程未再不緊不慢地騎著車跟著,理直氣壯控訴我一條又一條血淋淋罪狀,我點一點頭,“噢,我原來這樣罪大惡極。”


    “你笑什麽?還笑!還敢笑!”他生氣,車都起不穩,歪歪扭扭險些跌下去,虎頭虎腦傻的可愛。我心情驀地好起來,越發笑得暢快。


    “大家找女朋友,不都為了接吻擁抱還有那什麽。你倒好,親都不給親一下,哪有做人女朋友的自覺?那我幹嘛非得死乞白賴跟著你。喜歡我程未再的人能塞滿一條江,招招手就有人來。哼,你以為你是誰?要跟我上床還得排隊。老子懶得喜歡你。”說了半天是我錯,是我沒讓他為所欲為。


    見我不說話,又繞到前頭來,急著問:“哎,你不會真喜歡關牧之吧?他有哪點好?小白臉死窮鬼,你不能這麽糟蹋自己呀。”


    “嗯,多謝關心。”我承認,是我壞,最愛憋著程未再,欣賞他上竄下跳幾欲抓狂模樣。


    他一賭氣,騎出百米遠,一會兒又繞迴來,“要不這樣,你讓我親一下,咱們就再在一起,行不行?”


    我樂不可支,絞盡腦汁也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程未再。說他單純,卻又滿腦子很黃很暴力思想,說他jian狡,全世界都笑了。


    “這就不必了,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好,你行,袁野青青,真有你的!你行,你真他媽行!我——我——咱們走著瞧!等你跪下來求我我都不迴去。”


    揮揮手,一蹬腳踏車,“拜拜——”


    晚風絲絲鑽進校服裏,將憋紅了臉的程未再撐成一隻既肥且寬的大胖子,唯剩那張臉,千般萬般可愛,教人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我是十足大變態,就愛看他氣鼓鼓傻模樣,愉悅身心。


    揮別壯烈夕陽,踩著江畔溫柔和煦的風,加速度奔迴家接受袁媽蹂躪。


    2012在眼前立一塊碑,世間萬物仿佛都在卯足了勁催促著自我毀滅。盛夏提早到來,青青夏日好似三伏天,全市燒成一口大蒸鍋,一動不動也能流滿身汗。隻在入夜時涼慡些,於是乎,我又得到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日日傍晚陪袁媽散步,無非是迴想過去,展望未來,談一談三姑六婆大小八卦,必修課是罵程未再,發了狠,能就此罵死了他。


    周末開車上街,三人買一套親子裝,囚犯似的藍白條紋polo衫,卡其色短褲,我拿小號,袁媽因為塞不進小號而哭喪著臉不情不願買中號,袁爸最誇張,xxxl的t恤仿佛還包不住他老人家龐大將軍肚。


    我最近惡趣味得很,最愛時不時拍一拍袁爸圓鼓鼓大肚子,要麽問幾個月啦?要麽問西瓜熟沒熟?人越發幼稚,袁爸好脾氣由得我鬧,有時著急了也拍桌子嚷嚷著要減肥,總引來袁媽秋風寒霜一般的打擊。


    “青青啊,還好你聰明,往媽媽這邊長,不然隨了你爸,隻怕這輩子都嫁不出去。”此乃袁媽慣用伎倆,打擊旁人時,順帶著抬高自己,她是萬年不老的妖精,擺弄著iphone笑我土包。


    這段時間,我幾乎沒有見到程未再醒著的時候。他開始進行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但凡迴到座位,第一件事一定是往桌上一趴,臉朝下,也不怕把那洋鬼子似的高鼻樑摁進腦子裏。


    而小愛又有新的暗戀對象,是新來的政治老師,不過三十出頭,很是瀟灑,書生小姐之類美談艷事頗多,但願她懂分寸。


    八卦記者接近瘋狂,日日在秦暮川與夏凝霜愛巢——半山別墅蹲守,卻隻拍到蒼白如紙的夏凝霜。報紙上寫,婚禮訂在本月二十二日,恍然間覺得這日期如此熟悉,卻怎麽也抓不住一閃而過的記憶,直到報導最後一行明明白白寫二十二日是夏青青生日,暗示秦暮川此舉別有深意。


    能有什麽深意?我與他的婚姻從未向外公布,少數人知道而已,爺爺將此視作家醜,恨不得捂死在懷裏,又怎會讓媒體知道。


    似乎人人都忙碌,連程未再都忙著同陳渺卿卿我我談戀愛,最無聊是想盡辦法將我騙到現場,莫名其妙看他與陳渺在樓道裏接吻,吻得昏天黑地氣喘籲籲,一雙眼睛還不老實,瞟來瞟去生怕我逃跑,他演不到全套多遺憾。


    我選擇從善如流,誰讓我天生如此和善,乖乖作模範觀眾,足足看半小時,到最後角色轉換,變作程未再與陳渺死了爹似的將我怒視,對月亮發誓,我絕對沒殺他全家。


    仍是我好心問:“結束否?報告,我能不能申請離場?”


    程未再像一隻隨時要撲上來撕咬我的小土狗,齜著牙,橫著眉,比竇娥怒氣更深,叫囂著要衝破天靈蓋,嗚嗚,繞著腦門開出一列小火車,呃,原諒我想太多,天馬行空,再迴過頭來關注程未再,一眨眼他已垂頭喪氣,說一句,“你根本就沒有在乎過我吧。”聽語調仿佛下一刻就要哭,急匆匆奔下樓去,也不顧他的新女朋友。


    我扶著欄杆,默默看他瘋跑而去的背影,心卻不能再保持漠然。我看見從前那個滿身熱情的夏青青,用所有愛澆灌鐵石心腸的秦暮川,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他淡漠的笑,清冷的毫不在乎的言語。也許我在秦暮川心中留下的,也是如此倉惶奔逃的背影而已。


    仿佛一雙手,反覆揉著我的心,或苦或甜,想哭哭不出來的憋悶更讓人難耐。我膽小如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是一顆掏空了的心,再沒有力量愛,或者承受愛。


    獨自上下學,偶爾與程未再擦肩而過,他換女朋友的速度比做題更快,今天後座上的女生多半來自其他學校,麵生得很,抹一臉精緻的妝,從我跟前耀武揚威似的走過。


    錦年說:“程未再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我居然反駁,“他其實隻是腦子不清醒。”


    錦年在我腰上擰一把,疼得我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你才是腦子不清醒的那一個。”


    “是是是,我蠢得無藥可救。”


    是是是,我蠢得無藥可救。——這句話送給夏青青。


    期末考試結束,再風光一把,紅榜上排第一,欺負小朋友令我略略有幾分羞愧。關牧之說:“得意?普通班的試卷隻能用弱智兩個字形容。”我轉過身裝不認識。


    程未再突然間消失,我有些犯賤的不適應。


    二十一日夜,我在山頂餘味闌珊遇見秦暮川,角落靠窗那一桌,老地方,舊位置,一樣的咖啡,噢,物是人非事事休。


    三年前,我在此準備好鮮花與鑽戒,單膝跪地向他求婚。


    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餘味闌珊原本是我剛念完書,花錢花到自己都噁心,終日無所事事跟著邱安四處花天酒地。爺爺便自主自覺砸錢叫我去做做生意,於是原了小資裝十三的終極夢想,投錢開開咖啡屋,我除了出錢,宣傳店麵,其他事情一概不負責。如今餘味闌珊已經有十一家店,在臨近城市零散分布,總算留下些產業,隻不知道夏青青死後,餘味闌珊留給誰,不,分給誰。


    忘了介紹,邱安曾是我的未婚夫,訂過婚,卻未走到結婚那一日,可見訂婚並沒有太多存在的意義,無非多請親朋好友吃喝一頓,提前體驗收紅包收到手軟的快感。


    說起邱安,有一個人不得不提——夏凝霜。我原以為這一生都擺脫不了這陰魂不散的好妹妹,誰知命都終結在她手上,窩囊。


    顯而易見的是,夏凝霜同我並非一母同胞。此劇情老套,我記不清她母親究竟是舞女還是ji&女,也許身兼數職,誰有空去做考據。有爺爺坐鎮,她母親自然入不得夏家門庭,偷偷摸摸生下她,在外頭藏到七歲。這世界真奇妙,爺爺年幼時也不過是路邊見人便伸手要錢的乞丐叫花子,如今發跡了,倒端足貴族上等人的架子,見著誰都嫌棄,隻差編個故事說自己是天神附體,並非凡胎。


    父親夏桑榆從來不是長情的人,在夏凝霜母親身上例外,又懷上一胎,八個月時驗出是男孩,挺著肚子上門來鬧,爺爺倒也無所謂,至多認了孩子,決計不會讓下賤人家出生的女人進門。可我母親再坐不住,她出身鍾鳴鼎食之家,自小見慣了這種場麵,也懶得同夏桑榆去鬧。但她的底線是,小輩之中隻能有夏知秋這一個男丁,若有變故,便遇佛殺佛,遇父弒父。任誰也別想擋了夏知秋的道,更何況是紅燈區出來的女人,容得她生一個下作女兒已經是天大的恩情,還想爭?沒了命,拿什麽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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