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宋公公這是說的什麽話,對了,”紀夢之無心跟他扯東扯西,伸出手背叫宋玉看。


    “之前的藥粉可還有嗎?”


    宋玉看過去,隻見紀夢之手背之上有一條長長的劃痕,雖然血止住了,但刺拉拉的闖進他的眼睛,還是將他嚇了一跳。


    “姐姐這是怎麽了?”宋玉一著急, 雙手跟衣袖糾纏起來,不過片刻,小小的黑臉滿是汗。


    不知道紅沒紅,實在是黑的有些具體。


    說話間,韓列也走了過來,見狀,趕緊將自己帶著的藥粉拿出來,遞給仄沭。


    “仄侍衛,我這裏有一些藥,你且看看,要不先給姑姑用上?”


    做侍衛的,受傷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會備著藥。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宋玉這會兒也冷靜下來,將手從袖子中掏出來,怒目瞪向仄沭。


    “仄沭侍衛好威風,我姐姐是跟著你出去受傷的,怎不見你借藥給姐姐。”


    站著躺槍的仄沭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心想,因為老子知道你姐她手沒問題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咆哮,說出口的話卻是沒什麽溫度的:“在下是禦前侍衛,可死不可傷。”


    不傷,自然也不需要時常備著藥了。


    仄沭沾沾自喜的想,我還真是個天才,借口六溜的。


    聽的紀夢之隻想捂頭,假裝不認識眼前人。


    當然,也有可能不是假裝。


    韓列:...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多餘是怎麽迴事?現在收迴藥還來得及嗎?


    這一頭,仄沭見因為韓列的加入,攪和的紀夢之沒辦法去證實自己心中想法,眉頭一皺。


    “韓列,你跟我來。”


    韓列是個粗人,碰到此情此景,連自己如何機靈的溜走都不知道,聽仄沭這麽一說,喜不自勝:“正好,我也有事情同兄長說。”


    話說的正經,卻因為情緒帶跑偏了音,兄長聽上去跟熊掌似的。


    紀夢之下意識的朝仄沭看過去,隻見眼前人被盔甲襯的虎背熊腰,倒真有幾分黑熊的模樣。


    就是營養不良了點。


    宋玉的頭號敵人走了,他想著小瓷瓶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


    自入宮以來,除了一開始的管教公公,從來沒有人對他輕聲細語的說過話。


    更別提冬日裏,兩雙手上總是生滿凍瘡。


    每每那個時候,禦膳房的一眾更是厭棄他,說他天生卑賤,沒被發配去恭房刷恭桶,已經是他們仁慈。


    雖然他嘴上不願意承認,但心裏麵是記得紀夢之的好的。


    她願意搭理自己,同自己講天南海北的事情,願意相信自己說的話,還願意給自己上好的傷藥。


    尚在家中之時,有一次最小的弟弟趁他不備,溜到大街上瘋跑,恰巧打遠處飛奔過來一匹馬。


    馬上拉著韁繩的是一個帶著麵具的人,那人好不威風,絲毫不顧及趴在地上的孩子,甚至還揚起鞭子,狠狠的打在馬身上。


    宋玉怕極,他衝上前去用小小的身子護著弟弟,即使知道是無用功,也想用這樣的方式叫保護自己的弟弟。


    電閃火石之間,自飛馬身後傳來一聲怒喝,馬上人聽到聲音,停馬轉頭。


    那馬蹄,便立在宋玉的眼前。


    弟弟還很年幼,摔倒時又是背對著駿馬,躲在宋玉懷中,隻當哥哥在同自己做遊戲。


    他嗬嗬嗬的笑著,用瘦小冰冷破了一層皮的手,去夠哥哥的臉。


    還沒碰到,哥哥的臉便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他再也想不起曾經有一個哥哥。


    那晚,怒氣十足的父親,將宋玉關在門外,叫他好生想想都做錯了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隻跪在地上不停的求著買了藥迴來的娘親放自己迴屋。


    再然後,他便進了宮。


    再然後,他遇見了一個願意給他藥丸的姐姐。


    再然後,他找不到那個總隨身帶著,即使換衣物,也不願離手的小瓷瓶。


    越想宋玉越是著急,他一麵想快點找迴瓷瓶,一麵惦記著紀夢之手上的傷。


    “姐姐,你且等等,我去去就來。”


    宋玉頭也不迴的朝自己的屋子跑去。


    紀夢之心頭掛著事,哪能站在原地等著,見仄沭遠遠迴頭給自己遞了眼神,點點頭示意自己能行,跟著往東梢屋走。


    按道理,宮中規矩大,下人們下了值,各自要迴外頭住的。


    誰叫現下各宮十有八九關著宮門,不叫人進出,宮人們便也得了便宜,在宮裏頭找地方窩著了。


    兩人不過前後腳進屋,不過幾吸,那邊宋玉依然將櫃子裏的被褥拖出來,翻了個遍。


    見紀夢之跟進來,宋玉麵漏難堪,手上動作稍頓,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半晌:“小子屋裏埋汰,姐姐不好進來,髒了鞋。”


    紀夢之哪裏不曉得他在想什麽,剛想著把瓷瓶掏出來,轉念一想問道:“好端端的,弟弟這是在做什麽?”


    宋玉不肯說出自己弄丟瓷瓶,隻往避嫌上胡扯,因著在家沒讀過什麽書,在宮中又隻是聽各路太監說些不著四六的話,嘀嘀咕咕的,好半會兒講不明白自己究竟要說什麽。


    紀夢之乘機打量著梢屋,門後頭擺著一張缺角木桌子,桌子下有一張跛腳凳子,窗戶邊是一張鋪著灰布的炕。


    炕左邊靠牆的位置上是一個半人高的櫃子,木沉沉的半開著,裏頭的東西半在炕上散著,半在地上落著。


    整個屋子空空蕩蕩,看著沒得叫人心酸。


    紀夢之冷哼一聲,多半是為著宋玉的處境。


    現在他小子日子算是好的,由此可見,當初在禦膳房是何等的可憐。


    “弟弟可是有事瞞著姐姐呀。”


    對於宋玉的變現,紀夢之心中那杆本來便偏的秤,更是朝著她所希望的方向倒去。


    隻是她心頭艮著,有些話不說出來,似乎這是沒法翻篇了似的。


    一聲冷哼已然使宋玉驚慌不已,聽了後頭的話,宋玉更是著急的不能自已。


    “姐姐,”一著急,小子連話都說不利索,“好姐姐,小子東西不見了,姐姐可是在宮外見到了?”


    宋玉是個聰明的,不然也不能好端端的從禦膳房那活吃人的地方出來。


    著急歸著急,一連串姐姐叫出來,再佐著才剛發生的事情一想,大抵是咂摸出點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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