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對方的話,堵對方的嘴,紀夢之一招借力打力,氣得顏不絲差點一口氣順不過來。


    他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紀夢之,嘴角卻掛上了溫雅的笑。


    紀夢之自然是感受到了,於是她將頭像小太監進來時一樣,深深的低了下去。


    還不是正麵剛的時候,她要穩住。


    人是紀夢之想留下的,但留不留的下,還是得看娘娘的意思。


    好在娘娘性子雖是溫順,腦袋不是傻的,紀夢之剛才開口,她便明白過來。


    雖然不知道紀夢之想要做什麽,她還是順著她的意思說下去。


    “想來是小子拿錯了食盒,顏總管且先去忙,小子留下。”


    顏不絲看淑妃娘娘端坐在那,半分瞧不住動怒的樣子,心中嘲諷一番,麵上掛著虛偽的笑。


    “小的先迴去忙,娘娘且賞著日光。”


    至於小子留下來會不會被折磨,才不是他要擔心的事情。


    本來就是沒個背景的,還不知道塞好處給自己,留在禦膳房白白浪費口糧,還不如讓他替自己受罰。


    後宮的手段,他是看過不少的,他預想到小太監後麵要承受的,嘴角都快要裂到太陽穴去了。


    今日要不是禦膳房確實忙不過來,他才不會親自走這一趟。


    白白浪費時間。


    他要趕緊迴去,三公主最喜的那道,還等著他親自傳上。


    顏不絲心頭想著宮宴,匆匆忙忙離開,沒有注意到跪在地下,齜牙咧嘴的紀夢之。


    還得是“跪的容易”,待宮門被關上,紀夢之爬了起來。


    在出廚房之前,她想到自己馬上要過,一言不合就下跪的日子,從道具商城兌換幾個厚實的護膝出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用到了。


    揉著酸疼的膝蓋,紀夢之勸道。


    “娘娘,午膳如此,晚膳便不要再想了,還請用下南瓜...餅,等奴婢想一想該怎麽辦。”


    該怎麽將楓葉空間中的東西拿出來,偽裝成破大宮殿合理存在的東西。


    娘娘見慣了禦膳房的臉色,倒有些奇怪顏不絲今日怎麽沒有講出更難聽的話。


    “嗯,不過你留下這麽個都不用風吹的小子做什麽?”


    自紀夢之醒來以後,淑妃娘娘便從各種事情中,發覺了紀夢之的改變。


    換作以前,她定是不會如此問的。


    現在自己已經落魄成這樣了,講一句不太好聽的,即使是紀夢之要自己的命,她都全然不在乎。


    有時候,活著,不見得就比去了好到哪裏去。


    尤其是待在冷宮般的宮殿裏。


    紀夢之揉完膝蓋,才將抖得跟篩子一樣的小太監扶起來。


    她將人拉到淑妃娘娘麵前,指著滿院子的雜草說道。


    “娘娘,院子裏亂糟糟的看著心煩,小子犯了錯,就要受罰不是。”


    滿園的綠色,實際上在被冷落了良久以後,淑妃娘娘反而覺著是一派勃勃生機。


    但想起過往,自己的院子什麽時候不是一塵不染?


    見紀夢之留下人來,隻是想找人除草,淑妃娘娘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不是的,我沒有拿錯。”


    紀夢之沒想到,在顏不絲麵前連個聲都不敢出的小子,在聽到自己說他錯了以後,竟然憋出了不比蚊子大的聲音。


    有意思。


    紀夢之跟淑妃娘娘對視一眼,看出了對方眼中,跟自己一樣的探索。


    “食盒是不是你從禦膳房拿出來的?”紀夢之故意問道。


    淑妃娘娘沒有出言打斷。


    “是。”小子迴答的斬釘截鐵。


    “路上碰到其他人動過食盒嗎?”


    “沒有。”


    “那還說不是你犯的錯。”


    紀夢之是故意的,她就怕小太監不搭自己的話。


    那樣自己在娘娘麵前,該多沒麵子啊。


    “食盒是他們給我的。”


    小太監年紀不大,十四五歲的樣子。紀夢之挽著他的胳膊,薄薄的單衣之下,能摸出他的骨骼。


    小孩可能覺得自己今日沒活路了,也可能是因為自己麵對的是一個同樣落魄的娘娘。


    他抬起頭,直視紀夢之的眼睛:“食盒是他們給我的,不是我拿錯的。”


    看他那倔強的樣子,紀夢之點點頭:“好吧,我們信了。”


    說著,她拉開小太監的衣袖,不搭理後者的掩飾:“娘娘,你看。”


    不管是在宮中,還是以前在府裏,淑妃娘娘平時不怎麽懲罰下人,也不太在乎別人挨了打會如何。


    猛的看到小太監幹瘦的手臂之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傷,青青紫紫的淤,淑妃娘娘捂著嘴,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她退後兩步:“這......這是......?”


    小太監不願別人看到自己的傷,也不願在他們麵前落淚。


    拚死拚活的從紀夢之手下,搶救迴自己的尊嚴。


    他拉下衣袖,站在桌子前不斷的喘著粗氣。


    紀夢之都怕他給自己喘過去了。


    “娘娘,顏不絲離開的時候說了,小子背後沒人,我們留下他吧。”


    她本身還想說,左右不過添雙筷子,話快出口,看到淑妃娘娘因為站起來太快,而掉在地上的南瓜...餅,閉上了嘴。


    紀夢之不是聖人,尤其在經曆過連冰之的培訓之後,沒有用的人,她是不願意留在身邊的。


    聽到紀夢之勸娘娘留下自己,本來滿身憤怒的小太監驚訝的看向她,像是在懷疑自己出了幻聽。


    幾秒過後,他砰的跪倒在地,腦袋不怕疼的往下砸。


    一麵磕著頭,他一麵喊道:“求娘娘可憐小子,小子每日隻喝水,不吃一點糧,小子一定將院子打理幹淨,小子一定...一定...”


    小太監名叫宋簡,家中有三個弟弟,兩個妹妹。


    送他進宮的不是他的爹娘,是他.娘的請哥哥。


    大舅送他入宮的時候說,家中貧寒,他是老大,要擔起自己的責任。


    那刀又快又狠,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送到了禦膳房。


    宋簡年紀小,又不機靈,一開始就不受老太監們的喜歡。


    打他、罵他,讓他做髒活累活,都是小事。


    後麵的時候,就連同他一起入宮的,都會對他大唿小叫。


    這些他都能忍受,他不怕苦,他想著,隻要自己還活著,隻要還能將銀子送出宮去。


    一切的痛苦,他都能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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