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人了,佟母懸著的一顆心落了一半,她衝上去拉著紀夢之的手,眼睛在她身上一通瞧。


    “要是再受點什麽傷...”


    好在佟母也是見過雨災的人,不至於說是哭出來,但看眼角還是泛了紅。


    紀夢之一時心軟,迴握住佟母的手:“娘,我的傷早就好了。”


    她安慰著佟母,一麵將人往家裏帶:“我有事同娘親講呢。”


    迴去的路上,紀夢之將老七的事簡短的說了說,末了,眼睛一亮,問出了自己吐槽過的問題。


    佟母拉著她的手,心疼不已:“孩子們都是好孩子”紀夢之跟著點頭,“都是吃過苦的...但是...”


    紀夢之感覺下一句才是佟母想說的重點。


    “但是,他們以前做的事...”


    “娘,我們不應該用以前去否認他們的現在。”


    來到這個位麵以後,紀夢之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打工還債,沒想過投入什麽感情,尤其是對著數字先生們。


    在特殊任務裏走了一遭以後,她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她在這裏見的所有人,在她心中的分量,都超過了自己的以為。


    佟母點點頭:“是這樣沒錯。”


    以前自己的娃不也奇奇怪怪的嗎?


    年輕人的事,自己還是少管的好。


    “但是...”


    神奇的但是句又來了。


    “但是娘擔心他隻是一時興起,傷了林叔的心。”


    這裏頭有故事,紀夢之心想。


    果然,藏不住話的佟書素往下講去。


    “雨災前,林叔收過一個孩子,那孩子特聰明,隻是後來不學好,卷著你叔的銀子跑了。”


    說完,佟母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時候鐵匠林的樣子,從一個傲氣的中年人,一日間變的頹廢。


    要是再來一次,恐怕人都要給送走了。


    “娘,我也擔心。”


    擔心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總是能不經意間叫人坐立難安。


    “我想給他們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


    等院子裏空了以後,林叔坐在廊下,眼神從螞蟻身上轉到了那灘泥水上。


    半炷香前,自己拒絕了少年。


    少年悶不做聲的爬起來,對著自己彎了彎腰,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像極了那夜裏什麽都沒給自己留下的男孩。


    自己在期待什麽?鐵匠林自嘲的笑笑,起身去了那間滿是小塔的屋子。


    在屋子裏,鐵匠林用手一一觸碰滿架的塔,心裏想著紀夢之告辭之前的話,心裏頭又湧出一股奇怪的勁。


    萬一呢?


    他想。


    天光還亮,母女倆悠閑的在村子裏逛,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嘴裏說的是雨災前,雨災中和雨災後。


    終於,在二人第三次繞到井邊的時候,佟母將話題轉了迴去。


    “娘一直在想,要是那日沒讓你出來打水,後麵的事情會不會不會發生?”


    紀夢之沒想到佟母會說這樣的話,楞了楞問道“娘為何這樣想?”


    佟母搖搖頭:“但是娘其實已經把那幾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不管他們以後會成為怎樣的人,想去做什麽樣的事,娘都支持他們!”


    佟書素這句但是後麵跟的內容太多,紀夢之一時沒有消化,就被背後一頓嚎啕大哭嚇的一激靈。


    被突然抱住的佟母亦是渾身僵硬。


    “娘!”


    老七哭出聲來,在場的三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所以林叔拒絕你了你要怎麽辦?”


    好容易哄好小孩,紀夢之聽到老七這樣說,剛開始有些意外,後來也反應了過來。這是在試探自己孩子呢。


    作為孩子姐姐她應該怎麽做?當然是配合老師折騰熊孩子啊。


    老七平時看起來機靈的不得了,在這間事上卻鑽了牛角尖:“林叔說不想再聽到我說這樣的話。”


    說著話,老七眼角又紅了。


    “哦,那你要怎麽辦?”紀夢之打定主意,以不變應萬變。


    “不知道...”老七吸了吸鼻子,“明天還去幫林叔打水,又沒說不想見我。”


    紀夢之應了聲,放心不少,還好還好,孩子沒有因為一句拒絕就放棄。


    迴屋時紀夢之咂摸著,怎麽這句話多少帶點老母親的味道?


    夜裏,等院子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唿嚕聲的時候,紀夢之小聲的坐起來,她靠著牆閉著眼,在心中一遍遍喊著仄沭的名字。


    還是沒有迴應。


    等太陽再次升起,紀夢之已經坐在院子裏吃桃了,這是她夜裏睡不著自己跑山上摘的,老三看到來人是她的時候,差點勁沒收住,一犁耙砸上去。


    “年輕人,淡定點。”


    紀夢之給了他一個莫慌的表情,隨手將摘下來的桃子遞給他一個。


    “老七,過來。”


    知道孩子未來想走的路是什麽以後,紀夢之覺著自己應該從側麵幫助他一下。


    “姐。”或許是因為睡一覺反應過來自己昨日的失態,老七站在紀夢之麵前臉微微有點紅。


    跟紀夢之手上拿著的桃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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