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時酒利用一上午的時間整理完手頭錄製的資料,都來不及寫稿子,就馬不停蹄去找馬主任詳談這次的臥底行動。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切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


    在此期間,蘇時酒產出了將近十幾條新聞,卻因為臥底的緣故,全都掛名在其他新聞人的名下,對行業而言,“蘇時酒”這個名字查無此人。


    但蘇時酒不後悔。


    名利對他而言並不重要。


    “之後呢?你有什麽打算?”


    馬主任將文件夾合上,歎了口氣,“小蘇啊,我不說你也知道的,現在這個社會,職業認同感下降,很少再有人抱著你這種純粹的想法入行,就算有,過個幾年也會被同化,再加上輿論環境的變化,各種敏感性的社會問題……唉,你應該很難再找得到合適的搭檔了。”


    蘇時酒抿著唇一言不發。


    馬主任一雙眼眸慈愛地看著蘇時酒。


    從蘇時酒實習期到如今,他簡直是看著對方成長起來的。


    就像是自己的孩子。


    馬主任鼓勵道:“你不用多想,說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就行,畢竟一人份的工資也不是很多,我們明景傳媒還是發得起的嘛。”


    他爽朗的笑了幾聲,想活躍下氣氛。


    但顯然沒有成功。


    蘇時酒低低“嗯”了聲,含糊道:“……我到時候再看看吧。”


    等從辦公室裏出來,收拾好心情的蘇時酒看了眼時間,察覺已經十二點半,距離收到景譚的約飯消息,過去了足足四十分鍾。


    不太喜歡遲到的蘇時酒心頭一緊,感覺很不好意思。


    他急匆匆下樓,一路小跑出大廈——最近一段時間沒鍛煉,蘇時酒氣息有些不穩,拉開車門一溜煙鑽進副駕駛,係好安全帶,才來得及喘一口氣。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對不住。”


    蘇時酒雙手合十,“你等很久了嗎?”


    “沒事,馬主任都跟我說了,跟你談心呢。”景譚語氣溫和,“下次就算是晚了,也可以慢點,反正我就算是一個人,也不會沒事做,還能在車裏刷一會新聞。”


    他將手機收起來,邊打方向盤邊說,“剛巧我最近摸到一家味道不錯的蒼蠅館子,有點遠,但物美價廉,很合你的口味,包你喜歡。”


    蘇時酒眼眸一彎:“那太好了。”


    “對了,你跟我出門吃飯,如果不帶顧總一起的話,要跟他報備嗎?”景譚狀似隨意開口,“我看他占有欲好像很強的樣子,不會生氣吧?”


    蘇時酒:“。”


    蘇時酒:“?”


    蘇時酒慢吞吞轉頭看向景譚:“……哥,你這話認真的?”


    他慢吞吞摸出手機,“原本是不需要報備的,但是你既然這麽說了……確實得跟我先生說一聲。”


    景譚悶笑一聲。


    他眉眼鬆快些,開口:“我說笑的。抱歉,最近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情太多,明景傳媒的,家裏的,我情緒不太對,如果哪句話說得不好聽,你多體諒……”


    “明景傳媒?”蘇時酒捧著手機,有些疑惑,“明景傳媒出什麽事了?”


    “也不是什麽大事。”


    景譚開口,“哦,你應該還不知道,明景傳媒是我開的。”


    蘇時酒:“???”


    好突然!


    蘇時酒一時間卡了殼,眼睛都瞪圓了點。


    當初蘇時酒實習時,是馬主任親自麵試的他,之後就將蘇時酒交到龔信手裏,兩人做搭檔,除卻景譚和蘇時酒外,公司內部的人平均年齡在40歲左右,跟目前市麵上一些新媒體公司比“老齡化”嚴重,更接近傳統媒體公司,因此蘇時酒一直以為,背後的老板一定年紀也不小。


    可沒想到——


    竟然是景譚!?


    景譚不用看,就知道蘇時酒現在的表情是什麽樣的。


    他又笑了聲:“當初我跟你想法一樣,覺得祖國需要我,學醫救不了華夏人,再加上我在江城確實稍微有點背景,就大言不慚地說,有些新聞別人發不了,我可以發……”


    蘇時酒“唔”了聲。


    確實。


    景譚的外公就住在臨山河畔,而臨山河畔是江城有名有姓的人才有資格購買的,裏麵的人非富即貴,還有底蘊,輕易得罪不起。


    那麽相對應的,景譚的身份絕不簡單。


    在這種背景條件下,景譚確實能發一些小的報社得罪不起,完全不敢發的新聞。


    “那現在呢?”蘇時酒想到明景傳媒出事,又想到剛剛景譚似乎被搞得焦頭爛額的模樣,“這次明景傳媒出的事,你兜不住了?”


    景譚:“也不是兜不住。”


    他懶洋洋道,“就是有點麻煩,而我這人最討厭麻煩……哦對了,這事跟你也算是勉強掛上一點關係。”


    蘇時酒:“?”


    景譚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方向盤,吐出一個名字:“楊鈺。”


    楊主編!?


    蘇時酒眉頭一皺,身體下意識繃直了:“他出事了?”


    “那倒沒有。”


    景譚說著,先將之前的事理了遍,“當初楊主編報道葛家村‘失火案’疑似人為,結果被瘋狂打壓,報社直接倒閉。他一直沒有放棄,跟著丁歸丁矩兩兄弟追到滑雪場,直到前段時間,葛家村事件終於翻案,從‘失火案’變成‘縱火案’。”


    “是。”蘇時酒點頭,“我就是在滑雪場初見的楊主編。”


    後來——


    自從葛家村翻案後,楊主編心中一直積壓的鬱氣終於消散。


    當時眼看著葛家村上了熱搜,卻沒人提及楊主編,蘇時酒就想掏腰包,給楊主編的報社買個熱搜,讓大家都知道,曾經江城也有過這麽一個報社和一個主編,始終不畏強權,努力為小人物發聲,報道事實真相,但又怕楊主編覺得他自作主張,便問了問。


    果不其然,楊主編製止了他。


    當時楊主編說,真相大白後,他已經真正放下,如今年紀大了,也是時候該有點屬於自己的生活,不想再重新出現在公眾視野。


    蘇時酒表示理解。


    後來,楊主編和他的妻子重歸於好,出去旅遊了,前幾天,楊主編還發微信給蘇時酒,說現在正在雲南吃菌子,準備給蘇時酒寄一箱呢。


    ……唿。


    還好沒出事。


    那景譚為什麽說這件事跟他有一點關係,又提及楊主編?


    蘇時酒疑惑看景譚。


    景譚沒賣關子。


    他直言道:“當初那些對付楊主編報社的手段,如今都用到了明景傳媒身上。”


    蘇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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