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毛青年心中已經預想得到,這位“男兒媳”即將會受到怎樣的嚴厲對待。


    一想到之前在大廳,他好不容易見到的母親沒有任何柔情,反而出聲苛責他,說他一頭藍發不成樣子,在這樣的場合,顯得很不穩重,還不如那個站在顧殊鈞身側,靠身體上位的蘇時酒看起來像個貴公子。


    再想到剛剛麵對他們三個,蘇時酒那張麵容精致,卻平靜無波,高高在上,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裏的表情,藍毛就有點想磨牙。


    他從小生長在顧家,是真正的眾星捧月。


    顧殊是商業奇才,從小就高他一頭也就算了,這個蘇時酒憑什麽!?


    憑他在床上伺候顧殊鈞的技巧很嫻熟嗎?


    想到等下,蘇時酒會在顧霍的訓斥中露出如何難堪的表情,藍毛青年唇角便忍不住勾起,露出一個帶著惡意的笑。


    可誰知——


    蘇時酒主動喊道:“爸爸。”


    在場人都是一頓。


    疊詞這種東西,聽起來總是讓人感覺黏黏糊糊,像是在撒嬌。


    所以,這個蘇時酒,是在跟顧霍撒嬌?


    這……


    這人也太膽大包天了吧!?是因為之前跟顧霍不熟,所以不知道顧霍最討厭什麽樣的人,才會精準踩中雷點……嗎?


    藍毛等人麵容古怪。


    蘇時酒可不在意周圍人怎麽想。


    他快步走過去,站在顧霍身側,當著他們的麵直接告狀,卻沒提之前聽到的對話,隻將最後被攔的事情說了:“您剛剛也看到了,他們罵我不說,還想伸手攔我,也不知道想幹什麽……”


    顧霍視線落在三人臉上,迴想看到的一幕,臉色鐵青,冷冷道:“蘇時酒的身份,還用我再強調一次嗎?”


    ——顧殊鈞是顧家的家主,跟他領了證的蘇時酒,即便性別是男,也是名正言順的顧家家主夫人,是整個顧家平輩和小一輩的人,都需要尊重的人物。沒看之前在大廳裏,連顧殊鈞的長輩們,麵對蘇時酒時都樂嗬嗬的,沒人說一句不是嗎?


    哪裏輪得到這三個人,對蘇時酒嗆聲了?


    顯然,他們的意識還沒轉變過來。


    既然他們不轉,顧霍就幫他們轉。


    顧霍當即出聲訓斥道:“顧家的家訓家規是怎麽寫的?背!”


    藍毛等人登時瞪圓了眼睛。


    靠!


    怎麽迴事?


    顧霍竟然會站在蘇時酒那邊!?


    為什麽?他不是最應該討厭這個“男兒媳”的嗎???


    ……難道撒嬌真的有用!?


    而且這個蘇時酒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本來他都打算好了,如果蘇時酒複述剛剛他們三人的對話,他就立刻喊冤,說蘇時酒是想故意離間他們兄弟感情,剛跟顧殊鈞領證,就妄圖攪和的顧家家宅不寧,不是什麽良配,剛好正中顧霍下懷,矛盾就能順利轉移。


    反正蘇時酒手頭肯定沒什麽證據,而顧家向來要求家庭內部團結和諧,這事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但蘇時酒不是個傻的。


    他絕口不提“絕後”那事,隻把剛剛顧霍親眼看見的,他想拉蘇時酒的場景說了,還造謠他們想打他!


    搞得他們想辯駁都底氣不足……


    無法,三人隻好硬著頭皮站在走廊裏,在顧霍冰冷威嚴的注視下,勾著頭,開始磕磕絆絆地背組訓。


    許久沒背過,三人都有些生疏。


    而顧家傳承好幾代,祖訓從最開始的幾句話,慢慢根據時代進行調整,且之後的每一任家主,似乎為了彰顯自己的存在,都會更改那麽一兩句,或者添一段,漸漸進展成如今的小一千字,簡直是煎熬。


    再看蘇時酒,筆直的如同小白楊般,乖乖巧巧地站在顧霍身側,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簡直把“狐假虎威”這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過分。


    太過分了!


    藍毛忍不住咬牙。


    之前在他們麵前,蘇時酒可不是這樣的!


    這人竟還有兩副麵孔!怪不得能把顧殊鈞迷得不要不要,寧願跟顧家作對,也一定要跟人領證!!!


    “顧殊欽。”


    顧霍突然點名,冷哼一聲,“怎麽不背了?連祖訓都忘了?”


    被點到的藍毛頓時一個激靈:“沒有沒有,記得的。”


    他不敢再多想,連忙苦著臉繼續背。


    接下來就是酷刑。


    一旦他們當中有人停下來,顧霍就出聲譏諷,一旦背的磕磕絆絆,顧霍還出聲譏諷,甚至還罰他們抄家訓十遍,下個星期交給顧霍……在場三人登時有種學生時代,被班主任單獨拎出來背課文罰抄的恐懼……


    不!


    甚至比那時候還恐怖!


    畢竟班主任看在他們的家世上,也不會太為難他們。嗚嗚嗚,真是太丟臉,太沒有麵子了!


    還不如蘇時酒打他們一頓!


    終於背完,三人才終於鬆了口氣,你推我我推你,著急忙慌地走了。


    顧霍迴眸看了眼始終安靜站在他旁邊的蘇時酒,臉色同樣不太好:“顧殊鈞那臭小子呢?平時不是黏你很緊,去洗手間竟然不跟著你?”


    蘇時酒麵露茫然:“……啊?”


    哪有人上廁所都要手牽手一起去的啊?


    ……又不是女孩子。


    “嘖。”顧霍恨鐵不成鋼地看蘇時酒一眼。


    他沒再多說什麽,隻打算迴頭敲打一下顧殊鈞——連自己的愛人被欺負了都不知道,還得他這個當爹的護著,是個男人嗎?


    他還有事要辦,正準備走,又想到什麽,作勢要從口袋裏掏什麽東西,又一頓,問,“你媽給你壓歲錢了沒?”


    “給了。”蘇時酒乖乖迴。


    “給了多少?”


    “我還沒來得及看。”


    顧霍:“那你現在看看。”


    蘇時酒:“……”


    蘇時酒慢吞吞從口袋中拿出林遇霞之前遞給他的紅包,薄薄的,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張一百萬的支票。


    顧霍了然,將口袋裏的支票和隨身攜帶的一支鋼筆拿出來,正準備當場簽一張,鋼筆筆尖突然一頓,將最開頭的數字1改成9,鎮定自若地簽出的支票——比林遇霞給蘇時酒的壓歲錢隻少了一塊錢。


    “好了。”顧霍遞給蘇時酒。


    這個數字……


    蘇時酒眼眸禁不住一彎,笑盈盈道:“謝謝爸爸的壓歲錢。”


    顧霍冷淡且矜持地“嗯”了聲,腳下虎虎生風地走了,看得出來心情不錯。


    蘇時酒迴到人群所在的大廳。


    他一眼就看到位於中心的顧殊鈞。


    後者神色始終淡淡,直到目光掃到蘇時酒,好似周身都活泛過來。


    他目光灼灼,微微抬手,拒絕了一位和他年紀相仿的人的搭話,堅定地朝著蘇時酒走來,中途視線緩慢地上下掃了掃蘇時酒全身。


    像是x光掃描。


    有那麽一個瞬間,蘇時酒覺得自己仿佛在大庭廣眾下被顧殊鈞扒光了衣服。


    ……有種莫名的羞恥感。


    他抿了下唇,待人走近後低聲說:“住眼。”


    顧殊鈞悶笑一聲:“怎麽住?”


    蘇時酒順手從身旁走過的侍者托盤裏端了杯酒,擋住自己的臉:“別看我。”


    “那不行。”顧殊鈞毫不猶豫拒絕。


    他又問,“去個洗手間,怎麽那麽久?”


    蘇時酒:“。”


    因為顧殊欽他們三個背家訓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不過這件事,他有點不太想告訴顧殊鈞。


    新年麽,就應該開開心心的。


    蘇時酒便開口:“遇到爸爸了。”


    他背對著廳內眾人,偷偷將放在西裝口袋裏的紅包摸出來一個角,給顧殊鈞看,眼眸亮晶晶的,“給我發了壓歲錢。”


    想起顧殊鈞似乎沒收紅包的事,蘇時酒補充道,“我分你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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