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又是坐車。


    車子是輛小麵包,載著她從石料廠出來,開了一條直路,拐彎繞上一條小路後,很快開始盤山。


    這條盤山的路似乎才規劃好,護欄都沒有,但還算平坦,梁笑笑這次坐在副駕駛上,身體跟著方向盤一起傾斜,她旁邊的年輕人終於開口,說:“很快就到。”


    梁笑笑轉頭看他,她隻說了一聲“謝謝”。


    等目的地抵達後,她才知道這不是盤山公路,是一條通往山頂的路,車子從一個標識著車輛禁止駛入的木牌前開過,又開了一陣,終於停下。


    這一次,梁笑笑又看到了幾塊大石料,還有一塊石碑。


    有人從她身邊走過,說:“跟我來。”


    梁笑笑快步跟上,下意識摸包,才想起自己什麽都沒帶,手機也丟了,她跟著那個年輕男人朝山上走,太黑,什麽也看不清,隻能跟著男人走。


    這應該是個小村落,走一段就有一個十幾層台階,沒多久,梁笑笑跟在男人身後,進了一戶人家,進去後才發現,這裏竟然是個小旅館。


    前台擺著個招財貓,招財貓旁邊放著一個“收銀”木牌,木製沉暗的家具顯得古色古香。


    那年輕人站在接待台前,身體一傾,手臂一伸,從台子下拿出一把鑰匙,轉身遞給了梁笑笑,他都沒多看她一眼,就自顧轉身要走。


    梁笑笑捏著那把鑰匙,突然開口道:“葉兆……”她聲音在抖:“他會過來?”


    年輕男人的腳步在門口頓住,轉身,這次梁笑笑看清了他的臉,皮膚小麥色,目光冷峻,他說:“不知道。”


    梁笑笑噤聲閉嘴了,是她求葉兆帶她去碼頭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這麽問,顯得她多麽無辜無知一樣,她垂落眼睛,捏著鑰匙的手,轉身上樓。


    腳踩在木製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年輕男人維持著側身的姿勢,冷眼看著梁笑笑上樓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見了,他才跨出木門檻,拉上木門離開。


    梁笑笑一個晚上沒睡,她洗了個澡重新穿上衣服,一直坐在小旅館的木椅上等,屋子裏的燈亮了一夜,她就等了一夜,她目光呆愣地落在地上,看到一個地板上一個黑色的漩,她盯著那個漩看了一晚上,她什麽都沒想,靜靜地等,等葉兆。


    作者有話要說:


    ☆、40.


    天亮了她也不知道,直到門外響起“咚咚咚”三聲的敲門聲,梁笑笑一下子從椅子上坐起來,腳步虛浮了兩下,快速走到門口,拉開門。


    她看到昨天晚上的那個青年,她瞪眼問:“葉兆呢?”


    青年皺眉,把手裏拎著的保溫桶遞給她,不吭聲。


    梁笑笑不接,繼續問:“葉兆呢?”


    年輕人似乎被纏得有些不耐煩,皺眉的眉心又擰了一層,“來的路上。”


    像是這場曠日持久的等待終於快要迎來結局,梁笑笑心中一鬆,朝門邊一靠,點點頭說:“謝謝。”


    這兩個字剛說完,眼淚就朝止不住地朝下落,她坐了一夜車,又在木椅上僵了一晚上,腰酸腿軟,順著門框又朝下滑。


    年輕男人伸手拽住梁笑笑,表情有一刻的動容,他說:“進屋去。”


    梁笑笑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一直掉眼淚,她用力扶住門框,接過保溫桶,扶著牆朝屋子內走,年輕男人幫她關上了門。


    梁笑笑吃了些東西,趴在床上眯了一會兒,她以為自己睡不著,但意外的,這次她睡著了。


    醒來是被門外咚咚咚走過的腳步聲驚醒的,這種木製結構的房子,鋪了木地板後很不隔音,有點動靜都會傳過來,梁笑笑一下子從床上爬起來,跑到門口拉開門,意外看到了顧北。


    顧北轉頭朝她看了一眼,進了對麵房間,梁笑笑跟著進去,一眼看到了床上趴著的葉兆。


    屋子裏隻有顧北和那個年輕男人,那男人似乎很不喜歡梁笑笑,一見她進來就朝她喝道:“出去!”


    梁笑笑隻盯著葉兆,她看到他因為唿吸起伏的背後,蒼白幹裂的嘴唇,她愕然站在原地,這一吼都沒有引起她的注意,隻是讓她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顧北這時候對梁笑笑說:“梁小姐,你先出去一下,我們再處理一下傷口。”


    梁笑笑立刻點頭,一邊點頭一邊朝外走,像是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在這裏幫不上忙。


    木門合上後,梁笑笑就站在門口,這一次,她突然想起了那個被她安排在山民家裏等著周明非去接的白錚,她突然恨起了他,恨他的無知,恨他被顧茗耍得團團轉,恨他染上毒癮,可她更恨那個放不下白錚的自己,她從來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厭惡過自己,厭惡那個圍著白錚轉的梁笑笑。


    ……


    木門拉開,從屋子裏走出那個年輕男人和顧北。


    葉承說:“我去找人買藥。你把他衣服換一下,身上擦幹淨。”


    顧北:“我知道。”


    葉承低頭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埋頭在膝蓋抱著自己的梁笑笑,冷眼轉身離開,他剛抬腳,梁笑笑平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抬手攏了攏碎發,說:“我來吧。”


    葉承沒說什麽,轉身冷臉走了,顧北側身站在門口,讓開路,客氣道:“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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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北沒有留在房間,屋子裏隻有床上趴著的葉兆和在衛生間打熱水的梁笑笑。


    梁笑笑這輩子沒幹過粗活苦活兒,照顧人的事更不常幹,但她並不嬌弱。她打了水從屋子裏出來,翻到一條幹淨毛巾,浸在水裏,撈出來用力擰幹,掛在盆邊。


    她走到床邊,垂眸看看葉兆,見他睡得沉,拿剪刀剪了他身上的褲子,抬眸的時候,看到葉兆被繃帶覆蓋的上半身,她想起她看到的那條猙獰的傷疤,知道這雪白的繃帶下是怎樣的傷口。


    她拿起毛巾,為他擦拭身體,從他蒼白緊閉的麵孔到健碩的露在繃帶外的肩膀,手帶著毛巾,伸到他壓著床的前胸小腹,一點點輕輕擦拭。


    她換了幾次水,期間好幾次搬動盆子的時候把水濺在地板上,她力氣小,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但她沒有覺得羞惱難過,她平靜地做手裏的事,安靜地等待,沉默陪伴。


    顧北後來上來,幫葉兆換了條內褲,打了一針破傷風,他問梁笑笑要不要吃點東西,梁笑笑想了想,輕輕問他:“我可以在這個房間吃嗎?”


    顧北點點頭,說:“可以。”


    梁笑笑沒有餓自己,不但沒餓,吃完後還下樓,想看看附近有沒有店,買身換洗的衣物,但走到樓下的時候,站在接待台後的葉承冷眼看著她,戒備地問她:“你去哪兒?”


    梁笑笑隔著台子對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葉承懂了,他說:“我讓人去買,你上去。”


    梁笑笑沒有爭辯,當即轉身上樓。


    葉兆是晚上醒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了趴在床邊的梁笑笑。


    女孩兒睜著大眼睛,驚訝地看著她,眼睛圓溜溜的,嘴巴都張開了。


    葉兆喉嚨幹,動了動嘴,無聲地說:“水。”


    梁笑笑看懂了,爬起來倒水,把被子和水瓶碰得叮叮噹噹直響。


    葉兆翻身,沒有躺下,隻是側身看身後的梁笑笑,看到女孩抖著手倒水,倒得半桌子都是,勾唇無奈笑了一下,重新趴迴去。


    梁笑笑端著水杯迴來,跪在床邊,把水送到葉兆嘴邊,輕聲又小心地說:“有點燙,我吹過了,”說完又送到自己唇邊,撅嘴吹了吹。


    葉兆側趴著,看到女孩子垂眸時漂亮的眼睫,還有被吹得直晃的滿滿一杯水。


    水杯再次被送到唇邊,葉兆抬起脖子,就著梁笑笑的手喝了一點,姿勢不方便,喝得不多,他單手撐起身體,側著身,想要去拿杯子,梁笑笑卻自己把那剩下的半杯水一口灌了。


    葉兆愣著,抬眸去看梁笑笑,發現女孩子的臉突然拉近放大,然後,他隻能看到梁笑笑閉著的眼睛和那閃動的眼睫,唇邊一熱,液體灌入嘴中,鼻尖還聞到了一點若有似無的香味。


    梁笑笑大義凜然,餵完水,自覺拉開兩人的距離,正色看著葉兆,問他:“還要嗎?”


    葉兆看著梁笑笑,看著她的眼睛,一本正經點頭,用那剛剛被滋潤過依舊蒼白的唇說道:“還要。”


    梁笑笑起身又去倒水,這一次葉兆的目光膠著那身影,就再也挪不開了,撐著胳膊,用力側躺,維持姿勢,腦子扭到極限,一動不動看著倒水的女孩兒。


    梁笑笑又倒了一杯過來,轉身的時候葉兆立刻重新趴了迴去。


    梁笑笑走迴床邊,吹了吹水,喝了半口,葉兆轉過腦袋,朝著這一邊,梁笑笑蹲下來,湊著臉伸過去就要餵水,突然門邊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有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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