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本來一意捧著細細讀,絕不肯撒手,裘寶暘隻能在一旁蹭看。然而唐糖翻頁的速度愈來愈慢,到後來終將冊子交與了裘寶暘。


    幾乎每日用上一刑,滿眼的“烙刑”、“夾棍”、“針刑”……她實在是讀不下去了。


    裘寶暘讀得滿臉掛淚:“哥當初就應該找人劫獄的,這幫孫子當真是人養的麽?”


    唐糖隻是低聲啜泣:“別說了。”


    裘寶暘尚且撐著讀下去:“四月十九日早間五公主探獄,娘誒……這日總算未曾行刑。”


    “五公主?”


    “五公主是皇上與梁王殿下的胞妹,如今也該喚她一聲長公主殿下了。她待紀陶真是,不過這世間事,每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裘寶暘聲音酸酸的。


    “什麽意思?”


    “哎,如今事情都過去了,還提它作甚?”


    “沒聽紀陶提過麽。”


    裘寶暘撓頭,聲音愈發落寞:“紀陶大約是壓根沒當一迴事罷。”


    “哦。”


    裘寶暘繼續念:“二十日夜裏魏王來過!”


    “魏王……不就是當今皇上!”


    “正是。嗯,四月二十日這日魏王殿下走後,亦未曾行刑,當夜就為紀陶延了醫。”


    “嗯。”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每日的未時皆有郎中過來給他醫治,看來傷情十分慘烈啊。”


    唐糖難過得昏天黑地,勉力應著。


    “二十六日未時郎中來了之後,交班記錄如何就消失了!”


    唐糖默默道:“那也很正常,二十六那一晚……正是地牢出事那晚。”


    裘寶暘指著冊子道:“不是!每日兩次交班的時間是辰時和戌時,這一冊的每一條哥都細細讀了,生怕有一絲一毫的疏漏,你看,未時之後沒有記錄,然而到了戌時交班,記錄就又續上了!再後來的確是出事了,那夜出事,哥記得是子時之後的事情了。”


    “聽說是。”


    “一整冊的交班日誌都完好無遺漏,偏偏到了這天未時到戌時之間,卻整整漏記了四個時辰。這四個時辰裏,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


    唐糖恍悟:“寶二哥說的有理。”


    “哎,可惜,這不過隻是一本交班日誌,牢裏幹係人等,燒死的燒死,自殺的自殺……線索太少。”


    唐糖仍想著紀二告訴她的話,要領迴的那個人:“嗯,有時候查案也需要點運氣,這兩天山重水複,說不定……過兩天就清楚了呢。”


    “糖糖,紀陶真是太苦了。他若肯活著迴來,哥再不同他計較!哥就任他欺侮一輩子,絕無二話!”


    唐糖抹一把汗,掃一眼冊子上那些刑罰,想起上迴在紀二跟前揚言要同紀陶絕交的話,心中愧疚,如同刀剜。


    “你說他會不會活著迴來?”


    唐糖奮力點頭:“會罷。席猛既可活著,紀陶必定有望。”


    **


    翹首以盼的除夕夜終是悄無聲息到了,爆竹聲一早上就開始熱鬧起來,東炸一個,西爆一響。牆外傳來別人家小孩子的笑聲,他們將鞭炮綁在貓尾巴上,貓嚇得一溜慌跑,劈裏啪啦響作一路,貓炸毛般嗚哇亂喵起來。


    唐糖連忙將二呆藏得妥妥噹噹,這才辭了祖父,迴去裝扮一番,對鏡扮作一個倜儻小公子模樣,匆匆趕赴馬球場。


    今日這一戰,宋郡王與留郡王的馬球隊將要決一勝負。


    宋郡王的母親同先皇後乃是親姐妹,算是同齊王還有一層姨表之親;留郡王卻是皇上與梁王自小的伴讀。


    齊王在信中提及,他自己都押了萬兩銀子買宋郡王勝,手筆如此之大,唐糖便打算信他一迴,一到場子先尋賭市去下了注。


    這個熱鬧裘寶暘亦是歡喜湊的,早早便買好了馬球場頂頂中間的球票,老遠招唿著:“小田田!哥在此!”


    唐糖被她這一聲喚麵子全無,將帽子拉得老低慢慢踱過去:“這麽喊我……寶二哥這是打算作死麽?”


    “田公子多有不知,你方才從踱過來,已然好幾人在那兒打聽,這是哪家的小公子了。你今天這個模樣實在是太過風流,哥怕哥不喚一聲,你反被別的什麽不安好心的歹人給擄去了,迴頭紀二要人,他可是衝著哥來的。”


    唐糖有些怯的:“真的……太過分了?”


    裘寶暘掏出一柄扇子,展開了送過去:“還不用哥的扇子遮一遮臉。”


    唐糖問他今日如何下的注,裘寶暘理所當然道:“哥自然是下了五百注留郡王!偶像上迴戰敗,留郡王今日就是來為他雪恥的!”


    話不投機,立場亦不同,唐糖安心觀戰。


    球場上的廝殺她將將看出一些門道,宋郡王那一隊卻有匹馬受了傷,退陣不能再戰,場中馬匹儼然缺了一匹,成了以少對多之局麵,宋郡王隊以一球劣勢暫時落敗。


    裘寶暘大喜:“糖糖你要輸錢了。”


    唐糖倒是心平氣和:“輸就輸,過大年麽,破財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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