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過。”


    “都想的什麽?”


    “我想了上百遍,愈想愈覺得自己是個矯情的混帳。而且我想自己就這麽一點用處,於是就……”唐糖說了實話,難受得咬緊了唇。


    “所以你決心辜負我這個更討人嫌的。”


    “大人挺好的!”


    “所以你就把我託付給裘寶暘。”


    “……”


    “那夜不是告訴我公主墓破不了?”


    “後來……我想到了辦法,我都說了自己就是個混帳。”


    “你是個騙子。”紀理惡狠狠將她勒了把,勒得她幾近窒息。


    唐糖窺見那柱信香即將燃盡,索性貪戀地往他懷裏又窩了窩:“門快開了,我送大人出去。”


    **


    一陣“呯怦”作響聲,墓室倏忽三門洞開,前後左三間相鄰的墓室,各自亦開了數道門。墓室與墓室中間,隔了一道約莫五尺寬的溝壑,她低首往下瞧,溝壑下方漆黑一片,似是有個不可見底的深淵。


    “大人不要怕,這麽點寬的溝一躍身子就可過去,隨我往南來。”


    紀理明知唐糖一急,連南北鬥辯反了,竟也懶得辯,她指著那兒,他便依言攜她一躍而過。


    唐糖由衷讚嘆:“大人的輕身功夫真俊啊,我們抓緊工夫往東。”


    事實證明墓室每次懸停的時間縱然相對固定,然而唐糖愈是心急想要紀大人迴到上層去,愈發現根本算不出來正確的歸途。


    紀理倒不言語,由得她迷宮般的墓室裏胡亂指路,每次墓室懸停、墓門緊閉之時,便重將她暖在懷中。


    穿梭了許久,卻根本不得其路而出。


    唐糖想起自己這四天四夜混在一個墓穴裏,實在是怪髒的,被他摟得挺不過意:“其實大人將您身上這件羊皮賣給我不就好了。”


    紀理脾氣臭臭的:“我冷。”


    “冷您還摟著我這冰棍。”


    “我是不信捂不化。”


    此情此景,連能不能活命都未可知,唐糖根本不知能如何作答。她尷尬地偷覷四壁,不料竟無意發現方才燃盡的信香杆恰恰留在牆縫間,他們再次繞迴了最開頭的那件墓室!


    唐糖真正絕望起來:“我們又迴來了。方才我真是睡死過去了……竟還未及數這裏究竟有多少間墓室?”


    紀理不假思索:“二百一十七。”


    “三九廿七再乘九是二百四十三……”唐糖猛然間悟了:“您說二百一十七!這麽看來九九宮的中間一定是主墓室了……這麽說我們不單單前後左右有墓室,連上頭或腳下都可能。大人玩了那麽些日子的九宮算,您是早有計劃要來公主墓,是不是?”


    “哼,那也絕非現在。”


    “大人駐留遂州究竟有何目的?”


    “本官被貶之事不是眾所周知?”


    “大人對我說句實話。”


    “唐小姐又何曾對我說了實話?分明放不下我,卻偏偏獨自跑來這裏。”


    “大人如何還有這個心思,您該知道如今既是身入九宮,一時間就根本無法通往上層,您被困在這個地方了!”


    “是你我一同被困此間。哼,困著有何不好,再無半個閑人,一夜白頭倒好……”


    唐糖胃都酸了:“在這麽一個墓裏……”話音未落,卻發現唇邊眨眼間冒出來一個餅。


    之前水盡糧絕,唐糖為了省著最後那小半頓吃用,入睡前就已好幾個時辰不曾進食。然而這個人從天而降,還戲法般變出了吃的!


    唐糖咬著那個餅既驚又喜,熱淚都滾出來:“大人……”


    “如何餓成這個樣子,唐小姐人看著不大,吃得卻不少,可見不是什麽好養活的人。”


    “誰要您養活。”他這口氣雖冷,唐糖知他是憐惜她餓肚子,心頭暖極:“我吃得算是省的,還留了小半塊飽肚的硬糕捨不得吃。其實也怪我估算不周,若能料想到跑來前三天出的頭一工,是那倒黴的體力活,我說什麽也要管齊王要個身強力壯的幫手。”


    “你拒絕幫手,是鐵了心出不去,故而不願拖累無辜之人罷。”


    “大人誤會了!我是不敢輕信外人,無論在這裏發現了什麽,我都怕再生出什麽變數來。”


    “哼,但願是誤會。”


    餵完餅再餵水,紀二那個水囊餘溫尚存,唐糖喝得感動涕零,趁著他替她拭唇的時候,好心問了句:“大人自己不餓?”


    紀理收起水囊,用餵唐糖吃東西的手捏了把她的臉:“怕是吃不下,方才那些碎屍我也碰……”


    唐糖最後一口餅差點噎著:“……紀二!”


    紀理笑著俯首,湊去唐糖唇邊,偷啄去她唇角那塊小餅屑:“如何是甜的?”


    “分明是鹹的!”


    他裝模作樣又湊去一迴:“難道弄錯?”


    “紀二!”


    **


    吃飽喝足,唐糖發後拔了枚暗藏的細釵,蹲在冰麵上劃弄,凝神計算正確的九宮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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