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奈地幹笑:“不要怕,我不是詐屍。我又活了。不信你摸摸我的手是熱的不是涼的。”我伸出手,另一腳從棺材裏邁出來。小順立刻哀嚎一聲,連滾帶爬地跑了。


    另幾個嚇癱的也掙紮起來奪門而逃。地上隻剩下一個鬍子花白的大爺,直著眼,伸出食指顫抖地指向我。我自認很親切地走上前,握住大爺的手:“我的手是熱的。”大爺雙眼一翻,口吐白沫,暈了。


    我翻翻白眼,情不自禁的摸摸鼻子:“媽的,怎麽搞成這樣!”一個聲音不冷不淡不急不緩從我脊背後麵傳過來:“王爺忽然還魂,下人們沒有見識,害怕也是情理之中,王爺不要怪罪。”


    話聲兒一出,我倒嚇了一跳。聽聲音依稀和那個要釘棺的相似。循著源頭轉過身,棺材後的幡布旁站著一個哥們,身上也穿著白色孝袍。我一看到他的表情,立刻感動了。眼神絕對是看活人的眼神,神情也是跟活人說話的神情。我像遊擊隊找到黨組織一樣興奮地撲上去,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相信我是活人?!那就好!你看我的手是熱的,我真是活人!難得你第一個相信我,請問貴姓?”


    話一出口,我馬上意識到禍事大了。聽剛才的話再看白色孝袍這人就一定是王府的人。而且看他相貌俊秀氣度不凡,還該是個身份不低的人。幸虧我馬小東憑多年的臨場經驗及時補救,看他眉毛微微動了動,依舊很熱絡地補充一句:“想必你一定認得我,能不能勞駕告訴我,我是誰?”


    第四章


    泰王爺柴容是大興王朝最小的七王爺,跟皇帝一個媽的嫡親弟弟。


    小順告訴我。


    小順是小王爺的心腹。貼心窩子的心腹。這也是小順告訴我。小順正在幫助失去記憶的小王爺了解往事。所以話說的十分詳細。失去記憶的小王爺當然是少爺我。


    不過是前一天,我用平生的智慧糊弄住跟我說話的那位弟兄,讓他相信一件事情,小王爺死而複生,而且失憶了。王府的其他人當時兵分兩路。一路去請法師給詐屍的小王爺做水陸超度大會,一路去皇宮裏報信。法師跟禦林軍殺到王府的靈棚,我正跟蘇公子坐在棺材蓋上喝茶,相談甚歡。


    跟我說話的哥們叫蘇行止,字征言。約莫是小王爺的什麽親戚,王府的人跟禦林軍的頭兒見了他全都十分恭敬。像個說話算數的。蘇公子一句話抵我一萬句。蘇公子說小王爺可能不過是深度昏闕,現在確實是醒轉複活,不是詐屍。於是所有人都相信小王爺是複活,不是詐屍。禦林軍迴皇宮跟皇帝報喜,王府的人跪下恭喜我再生。我用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的經典poss跟大家揮手致意完畢。立即有十來個人殷勤地簇擁我去洗澡更衣,家丁在院子裏放鞭炮賀喜外加去去晦氣。


    於是便成了今天這種局麵,我是王府失憶的小王爺。被忘掉的心腹告訴小王爺以前的種種。


    小順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獐頭鼠目尖嘴凹腮,一看就是個能幹的精明人。腿腳麻利口齒清晰。前後有十來個人私下裏自稱是我的心腹,這小子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我也最欣賞他。因為小王爺的家史他背的最清楚。


    大興王朝,從開國到今天有五代皇帝。老皇帝原本共有皇子十四個,新皇帝登基前掛掉三個,登基後掛掉四個。剩下七個封王。福寧仁康端安泰一一排序,柴容年紀最小,封了泰王。


    不過所有人講的泰王爺舊事十分籠統。分明遮掩著些事情不讓我曉得。迴想天譴科長的那句不明不白的話。我大概猜到泰王爺柴容不是個什麽好東西,所以被人給殺了。反正老子有的是時間慢慢搞清楚。當務之急還是好好琢磨一下舉止行為不要露出馬腳。


    “對了。”小順背了一堆王朝舊史後,我忽然想起出了靈堂後就沒再見過蘇行止,“那位蘇公子,是本王的什麽人?”我自稱本王的時候理所當然,十分順嘴。的


    小順轉轉眼珠子:“蘇公子麽?同王爺可親近的很。可惜王爺不記得。”


    第五章


    有句至理名言叫做知足者常樂。反過來說,不知足的人常常不快樂。


    照理說我馬小東一個普通的溫飽線青年,現在搖身變成小王爺,正是新舊社會兩重天,合該翻身農奴把歌唱。但是玉皇大帝爺爺在上,老子實在是樂不起來。的


    一轉眼我在王府過了整整五天。


    五天來王府的生活確實好得沒話說。從我早上一睜眼,隻要咳嗽一聲床邊上立馬冒出一堆人來。一個服侍我穿上衣,一個服侍我穿褲子,一個服侍我穿鞋。然後是漱口的梳頭的擰毛巾把子搽臉的。末了最後一個,服侍我穿外袍。


    會享福的一定說,這多幸福啊。我搗著心窩子說一句,這多鬱悶哪。


    一個大活人,天天在一堆人眼皮子底下過日子。連去毛廁蹲坑,都有個專門拿手紙的。從早上睜眼到晚上閉眼,打過幾個噴嚏上過幾趟廁所挖過幾迴鼻孔掏過幾次耳朵,人家比你記得還詳細,你說鬱悶不鬱悶。


    而且王府的夥食,更加讓我憤怒。我原想其他物質條件貧乏點倒也算了,隻要三餐質量搞的上去,我也不十分計較。誰料到皇帝聽說弟弟活了,從宮裏頭派了個禦醫來給我把脈。老頭子眯著眼掂著鬍子一出神,我就料到他琢磨不出個好兒來。果然,半晌後禦醫說小王爺體內陰氣未除,宜用清淡的吃食細細調養,扯過一張紙龍飛鳳舞開了張單子給大廚房,***老子就吃了四天的青菜蘿蔔皮。


    終於在今天傍晚,晚飯的菜裏頭有一道我夢過很多迴的魚翅湯。湯盆一端上來,我的眼就直了。今生今世,我總算能知道魚翅是個什麽味兒了~~~偏偏身邊圍了一個夾菜的,一個盛飯的,一個盛湯的,一個擰手巾把子搽嘴的。考慮到目前的形象。我很有派的拿筷子指指湯盆。盛湯的手腳麻利,我扯開肚皮,盡情地喝了一頓,算是勉強補迴一點四天份的油水。


    抹幹淨油嘴我囑咐個下人搬張椅子在迴廊下欣賞暮色。泰王府的房子典型高門朱牆的豪宅。屋脊綿綿院落層層,中間遊廊相連,雕花的欄柱,彩繪的飛簷。院子裏頭水池假山,花糙芭蕉據說都大有講究。我五天的工夫,都在主廂房跟內正廳之間來來迴迴,內院遊廊盡頭的月門,頗引人尋思。


    一陣小風吹過來,我環視眼前種種,莫明空虛湧上心頭。這些天一到晚上,我都分外的傷感。尤其是王府的下人掌燈時分開始點蠟燭的時候。的


    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失去才知道珍貴,離別才了解美好。當年我窩在月租金300的破屋子裏對30瓦日光燈棒耿耿於懷。現在我情願拿泰王府半份家產換一個20瓦的黃燈泡。


    夜色重了,風涼了,蠟燭點起來了。我心中的煩躁越來越強烈。五天了!!我已經壓抑了五天,靈魂的每一個角落都在饑渴地吶喊唿喚:讓我抽一口!


    煙和酒是男人的永遠忠貞的情人,更是我的生命。在燦爛的清晨,閑暇的時光,孤寂的夜晚,無限升騰的煙霧伴我度過每一個日子,不離不棄安慰我的靈魂。我現在恨不得抽自己二十個嘴巴,早知道這個鬼地方連煙糙都沒有,我情願去美國享受六十幾歲天年。至少老子可以在幾千瓦的燈光下抽著正宗的哈摩斯雪茄看電視,一隻手摟著我的好萊塢魔鬼身材情婦!


    我仰頭向蒼天咽咽唾沫,長嘆一口氣,視線延伸到遊廊盡頭。


    小順在我身後說:“王爺,風涼露水重,迴房歇了罷。”


    我的腦中電光一閃。電視燈泡雪茄遙不可求,小王爺至少還有樣安慰。我又嘆氣:“長夜漫漫,孤燈冷被,寂寞很難睡著啊。”


    小順何等伶俐,一口黃牙立刻在我眼皮子跟前石榴籽一樣炸出來:“王爺這些天都沒找人侍寢,今天晚上傳一個過來?”


    我默不做聲。片刻,小順又伏到我的耳邊:“不知王爺要傳哪一個?”


    哪一個?乖乖,不止一個!小順話剛說完忽然伸手煽了自己一個嘴巴:“奴才該死,忘了王爺……王爺,奴才還照老規矩,把簽桶子拿來您自家選。”


    簽桶子!古代的皇帝找妃子侍寢翻牌子,小王爺居然抽籤,算是一種創新發展,我欣賞。


    小順腿腳順溜,消失眨眼工夫,摟了個竹桶子過來。裏頭至少有二十來根竹籤。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我站在曆史的高度心中感嘆一聲。由不得有點口幹舌燥,伸手進桶子裏攪一攪,鎮定心神摸出一根。老天保佑,一定是個美女。小順提著燈籠湊著個亮過來,第二簽。簽上還有一朵花,兩個字:若水。


    第六章


    品評美女的名字跟品評美女一樣,是一門高深的學問。古代美女的名字尤其耐人尋味。


    綜觀幾千年傾國佳人的芳名,玉環、子夫、昭君、文君、南子、媚娘……哪個不是嫵媚別致,勾人心魂?大凡絕色,起名字必得其風姿。


    若水,若水。一聽就比燕妮強出百倍。伊人如水,不知道若水的,是眼波,是身段,是嬌聲軟語,還是款款的柔情?


    我在臥房的大床上坐立不安。活了二十幾年,女朋友交了五六個。但是這種令人興奮的事情絕對是頭一迴。靠!臨了時候,居然有一種罪惡感。我罪惡個什麽?老子來這裏,不就是享福來的?最美好的福,當然是艷福!老子一定要把二十來根簽,一根根地嚐個遍!


    但是頭一迴開葷,緊張是有的。我在屋子裏來迴走了十來趟,等美人,是點燈等還是熄燈等?還是點燈等,美女的臉一定要看清。萬一不好,隨時調換。第二簽……不曉得小王爺姬妾的排名,是按進門的時間,還是美貌?等下美女進門,說點什麽調解氣氛,總不好,一開始,就幹那事吧……


    迴廊外一陣腳步聲,房門響了三下。應該是小順傳若水美女過來了。我的小心髒不爭氣地跳起來,我咽咽口水,喊了一聲進來。


    門輕輕打開,我的心嗖地縮緊,又哧地放鬆。我睜大雙眼看來人:“這麽晚了……有事……?”


    進來的不是若水美女,是個年輕的男人,而且是我一看就窩火的那種唇紅齒白的小白臉。


    馬小東恨小白臉,認得我的人都知道。想當年我跟青梅竹馬的小嫻,純純的初戀就毀在這種小白臉手裏。


    我跟小嫻三歲的時候訂下誓言,她要做我老婆。但是女人心如水,最容易變化。我上初中的時候,小嫻迷上台灣一個姓林的唱歌小白臉,成天在我耳邊唱十七歲那年的雨季。到了高中,變本加厲,迷戀韓國的什麽0t組合,對其中一個分頭尤其癡迷。開始嫌棄我,對我說馬小東你要長得像他多好。我為了小嫻,忍了。忍到大學,f4橫空出世。小嫻逼著我唱流星雨,說馬小東你要長的像仔仔多好。我終於爆發了,在某一天小嫻對著綠飄廣告流哈喇子的時候一針見血的問她:“你怎麽總是喜歡拖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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