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麵色慘白,隱約可以見到她身上斑駁血痕。她見到溫瑜時,眼睛明亮一瞬,又極快地黯淡下來。


    還好這奴才知趣,溫瑜暗中點了點頭。他目光一挪,落在正中央的二人身上,立時頓住了。


    所有人都以為早已死去的溫瑾,竟好端端地活著。那人就坐在椅子上,麵色沉靜如水,再無半點怯懦之情。


    溫瑾下方右首,身形修長的謝泰和肅手而立。


    右為尊,以往都是司空承德居於右方,現今卻被謝泰和占據。眼見此景,司空承德眉頭微皺,又極快舒展開來。


    謝泰和似笑非笑斜了司空承德一眼,是示威也是炫耀。


    遠遠望去,那君臣二人竟有一種非同一般的威嚴之意,就連溫瑜也愣住了。


    他萬萬沒想到,溫瑾還活著。那般猛烈的毒藥,隻需一滴,就能讓三五個人直接猝死。


    有這麽一條忠心耿耿的狗,真是好啊。謝泰和究竟用了什麽方法,才能換迴溫瑾一條性命?


    盡管溫瑜內心不安,他並沒有展露分毫。少年清秀麵容上,恰到好處地露出幾分擔憂之意,誠懇不已。


    仿佛他從未與溫瑾有過不快,更未被對方驅逐出宮一般。


    “這幾日來,臣弟著實擔心陛下的身體,夜不能寐。”


    少年跪拜在地,輕聲道:“可惜臣弟不能輕易入宮,今日見到陛下龍體安康,臣弟再高興不過。”


    主角受做戲的本事,真叫人不容小覷。真難為溫瑜,明明恨他入骨,還要裝出這樣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溫瑜願意做戲,左溫卻不願配合他。他揚了揚眉,漫不經心道:“你這話說得不對,朕若是死了,最高興的就是你。”


    “不久前群臣齊齊舉薦你,說你素有賢名,非要朕先退位給你,再自刎謝罪。可惜那時朕沒死成,倒也看清了不少人真麵目。”


    皇帝意有所指的話語,讓幾位大臣心中一沉。


    這段時間裏,謝泰和已將當日意圖逼死溫瑾的人,清理得七七八八。


    唯獨剩下他們幾人遲遲不動手,叫人心驚膽戰。當他們看到溫瑾中毒時,最為快意不過。


    隻要溫瑜一登基,自己就不必惴惴不安。因而他們替國師上下奔走,行事很是放肆。


    誰知國師與溫瑜還未準備妥當,宮中卻突然傳來一道聖旨,將他們全都傳喚進宮。


    幾位大臣瞧見溫瑾的一瞬間,後背立時一涼。不過短短兩日,溫瑾竟能坐著召見他們,真讓人意想不到。


    莫非溫瑾中毒,原本就是謝泰和與皇帝設下的圈套,意圖將國師所有勢力一網打盡?


    一想到這,幾位臣子不禁惶恐不安。他們略微思索片刻,齊齊跪拜在地道:“臣被jian人迷惑,才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臣當日身不得已,還望陛下恕罪!”


    他們跪地求饒的模樣,與當初囂張跋扈的神情,可謂有天壤之別。


    左溫斜了幾位大臣一眼,並不答話。他身邊的謝泰和,神態平靜道:“陛下並非記仇之人,今日傳喚你們來此,隻為讓幾位大臣做個見證。”


    見證,什麽見證?幾位大臣不由暗自叫苦。


    明擺著皇帝中毒之事太過蹊蹺,定與國師一脈脫不開幹係。


    溫瑜看似心胸寬大,實則最是記仇不過。隻要他們今日點頭應下此事,就徹底得罪了他。


    謝泰和這一手,著實太過高明。


    大臣們對視一眼,更不由苦笑一聲,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陛下前幾日中毒一事,已然有了定論。”謝泰和悠悠道,他似笑非笑瞥了溫瑜一眼,“誰也想不到,自稱忠心耿耿的國師,竟會毒害陛下。”


    這等潑髒水的話,司空承德半點不在乎。他直接反駁道:“謝將軍可不能誣賴人,你可有證據?”


    他略微低下身,輕聲對那小宮女道:“你不必害怕,說出真相就好,我定會保你一命。”


    小宮女怯生生望了他一眼,繼續吞吞吐吐道:“當日是國師將那東西交給我,又以我家人性命脅迫,還望陛下恕罪!”


    這一下指認,諸多大臣越發譁然。不管司空承德意欲如何,他現在狀況著實不妙。


    玄衣的國師揚了揚眉,依舊麵色沉靜。


    一切都在瑜兒計劃之中,又何必驚訝。


    溫瑜早就料到,這樣淺顯的計謀,破綻太多。小宮女迫於壓力,必會直接供出自己。


    若是謝泰和以為如此,就萬事大吉,大過可笑。隨後這小宮女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謝泰和的罪證。


    溫瑜早對自己全盤交代,說他早已用術法加以暗示。


    隻要司空承德一道搜魂術使出,小宮女必會痛快交代,一切全是謝泰和為了奪取皇權,而使出的陰謀。


    這等突然逆轉的計謀,與切實證據,必會讓謝泰和無法翻身。到了那時,溫瑜順理成章接受王位,再正常不過。


    司空承德傾了傾身,仍舊平靜道:“事實如何,極難判斷。還請陛下準許我使用術法對其搜魂,在天意見證之下,沒有人能夠逃脫懲罰。”


    左溫似是遊移不定。他左顧右盼,終於點頭稱是。


    於是司空承德立下誓言後,就對小宮女使出術法。他放低聲音,第二次詢問道:“究竟是誰指使你,毒害陛下?”


    小宮女目光呆滯,直愣愣道:“是國師親自交給我毒藥,他以我全家性命威脅。說我若是不答應他,不僅全家性命全無,死後還會魂飛魄散。”


    這一下,真是證據確鑿,再無辯駁的餘地,司空承德不禁心中一涼。


    先前國師還是信心滿滿,覺得自己必會洗脫冤屈,卻不想他竟作繭自縛。


    群臣立時譁然,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


    他們雖不知其中內情,卻也看出暗cháo湧動,一切都太過巧合。


    也許是陛下天命所護,就連國師也對其無可奈何。否則又怎樣解釋那場天降大雨,與這小宮女的直言不諱?


    司空承德渾身一顫。他不由望向溫瑜,卻見那少年也瞪圓了眼睛,滿臉驚愕之色。


    真是會裝相,這時還裝得如此無辜。


    想來溫瑜早對自己心生不滿,千方百計想要剷除自己,司空承德心中冷笑不已。


    皇宮中會術法的人,唯有他與溫瑜二人。除了溫瑜以外,誰還有這般能為。


    沒想到,自己會被最心愛的人,利用得徹底。


    小宮女被拷問的時機,著實太過不巧。這本該是溫瑜順利登基後,為了徹底打垮謝泰和,才會將此事公之於眾。


    到了那時,所有責任都被推到司空承的頭上,他成了毒殺先皇之人,平白無故替溫瑜承擔了這罪名。縱然溫瑜暫時殺不了他,司空承德的聲名也會一敗塗地,再不配承擔這國師之職。


    溫瑜口口聲聲說他愛自己,暗地裏卻做出這等事情,如何能讓司空承德不心寒?


    想到那時溫瑜為了拉攏謝泰和,甚至不惜脫光了衣服勾引那人,司空承德就越發不快。


    盡管溫瑜說是謝泰和強迫他,司空承德卻半點不信。隻是溫瑜苦苦哀求他,自己才不曾揭穿。


    現今看來,自己這片苦心算是白費了。


    那畢竟是他的心愛之人。平日裏司空承德更將溫瑜捧在掌心,生怕其受到半點委屈。


    司空承德用情太深,一時片刻難以割捨。縱然被溫瑜背棄,他依舊覺得自己狠不下心來。


    隻要溫瑜替自己辯駁一句,他還能原諒溫瑜,司空承德如此想。


    第58章


    誰知溫瑜隻是睜大了眼睛, 並不說話。他望著司空承德的目光,略微有些歉疚。


    溫瑜不知道,為何情況會急轉直下,心中卻長長鬆了一口氣。


    如此也好,溫瑾恨他入骨。即便事情順利了結, 也必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有司空承德替他承擔一切, 並未牽連到自己半點。既是如此, 尚有輾轉餘地。


    隻要他暫且度過難關, 日後必能東山再起。溫瑜考慮得利落通透,他又對司空承德搖了搖頭,幹脆沉默不語。


    司空承德徹底失望了,他緩緩闔上眼睛, 似是不願辯解一句。


    玄衣男子靜默立在原地, 模樣沉靜又悲憫。任誰看了, 都忍不住心中微微一疼。


    謝泰和偏偏不放過他,追問道:“人證物證俱在,國師可還有辯解之詞?依照律法, 國師此罪必要株連九族。”


    “而你身為國師,卻能從輕處罰。雖罪不至死,也要辭去國師一職。若是陛下沒有異議, 臣就這樣處置司空承德。”


    如此處置,雖未將他殺死,也差不了多少。失去國師一職的自己,火燒南州的天罰, 頃刻就會降臨到他的頭上。


    此等罪孽,縱然轉世十次,也無法徹底消失。


    他為溫瑜付出了這麽多,誰知那少年不肯替他辯駁一句。這是讓自己直到死時,亦不得安寧啊。


    司空承德一向平靜無波的內心,忽然被攪亂。


    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猶如仙人的國師。濃烈恨意如烈火般,炙烤得他整顆心不得安寧。


    司空承德緩緩望了左溫一眼,目光複雜,帶著惆悵與寄託。


    現在他所有希望,全寄托在溫瑾身上。若是溫瑾肯寬恕他,司空承德尚能活下去。


    想來不會如此,誰讓自己平日裏太過偏心,滿心滿眼全是溫瑜


    若是他一早看清,溫瑜是什麽樣的人。轉而將所有熱忱,投諸在溫瑾身上,事情不至於如此。


    雖說那青年性格怯懦,卻傾心愛慕自己一人。縱然自己行事偏頗,溫瑾也沒有心灰意冷。


    如果一切,尚能重來……


    飄逸如仙的國師忽然微笑了,他轉頭移開目光。司空承德已經徹底灰心,倒也能坦然接受自己的悽慘下場。


    “朕相信,國師不會如此。”左溫小聲說。


    原本竊竊私語的群臣,立時被震懾了。他們難以置信般望著左溫,卻見那青年皇帝重重點了點頭。


    左溫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至為堅決:“國師一心為民,不會幹出此等事情,這其中必有誤會。”


    “陛下心太軟,這可不大好。”謝泰和開口了。


    他略微抬起頭,似笑非笑道:“陛下識人不清,諸多臣子都懷有二心,唯有我才對陛下忠貞不渝。”


    這既是提醒,也是威脅,已然讓左溫麵色慘白。


    以往司空承德瞧見這一幕,隻覺得溫瑾太過惜命。身為皇帝為了活命,竟不惜委身於臣子,實在懦弱。


    那時他心中,也曾泛起不一樣的情感,司空承德根本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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