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晉城山間一處茅草屋裏,老漢手忙腳亂地拿著木盆接著連綿不斷墜落的雨柱。


    還不及傾倒,頃刻間又溢滿了木盆,雨水已泅濕了老漢的衣衫,猶如水中人。


    一陣大風過後,屋頂又被掀開一角,雨水頓時噴濺彌漫開來。


    “小姐,我們還是離開這裏吧?”老漢喟然長歎:“這雨再下,這茅屋不知何時就會崩塌。”


    “杜叔,塌了可以再重建,在晉城也隻有此處最安全。”


    “嘿嘿,誰又能想到當朝宰相千金竟然隱居在這簡陋的茅屋裏。”


    “那誰又能想到威震江湖的疊疊重影杜佰仟此時此刻卻成了大小姐身邊的仆人?”


    “哈哈……百變其身,與世隔絕,隱於山間,如此才能找到他們的蛛絲馬跡。”杜佰仟爽朗的笑聲陡然響起。


    莫雨薇透著殷殷熱切:“杜叔,此次全仰仗於你了。”


    杜佰仟目光熠熠,恭然俯首:“這是屬下應盡之職,定不負皇恩。”


    “杜叔,我爹又不在,無須多禮。”莫雨薇嫣然一笑:“你如此,豈會是江湖中人?這樣很容易暴露你自己。”


    “嘿嘿,小姐所言極是。”


    “杜叔,我曾經的丫環範青兒還在樊城?沒有迴過上京?”


    “寸步未離,你想引出她背後之人實屬不易。”


    “越是靜止不動越是可疑,她隻不過在等待時機,擇機而動。”


    “小姐,你是懷疑她是康王的人?”


    “極有可能,當初放了她,就是想要牽出她的主子。”


    樊城清山穀被綁驚恐一幕恍若就在眼前,莫雨薇心中陡然湧上絲絲寒意。


    “既然她不願意動,那我們就逼著她動。”杜佰仟眉間厲色,意有所指。


    “利用在上京身陷牢獄之災的範慶植?”莫雨薇眸色陡然凝重。


    “不錯,父女情深,不怕她無動於衷。”


    “範慶植為何身陷囹圄,至今還是個迷,我怕牽出不是青兒背後之人,而是更強大的勢力。”


    範慶植必定和上京杜家杜伯年一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他還有一女杜飛燕,我們可從此著手。


    “杜伯年?杜家的巫山寶藏?”莫雨薇一臉震撼。


    “杜叔,千萬不要想著去染指那巫山寶藏,那是家破人亡的坑。”


    杜佰仟一時語塞,心中卻不以為然。


    莫雨薇畢竟是女兒家,缺少橫刀縱馬的男兒氣概。


    莫雨薇望著杜伯年那不屑一顧的眼神,心中明了,這些隱士一旦現身江湖,不再有了隱忍的沉寂。就猶如烈馬,掙脫出泅固已久的韁繩,衝出柵欄,萬馬奔騰。


    “杜叔,我方才之言絕非危言聳聽,上京的水有多深有多渾濁,我比你清楚。”莫雨薇臉頰猶如籠上一層寒霜,冰冷淒寒。


    “我知道,沒有丞相手諭,我無影門決計不會擅自行動。”


    二人正敘話間,一條綽綽黑影如鬼魅而至,隱入了茅草屋後。


    黑影頭戴鬥笠,臉上戴著鬼魅麵具,隻留一雙深邃的眸子。


    “杜叔,沿著康王府在晉城留下的足跡,你一定要挖出柳掌櫃來,他是坐實幕後黑手是康王的關鍵。”


    “譚門礦場已有我們的人了。”杜佰仟含笑凝視。


    “可譚門二少譚無忌擁有譚門礦場名正言順,就是晉城刺史慕容浩都無能為力。”


    杜佰仟心中懊惱:“明知譚無忌就是康王府的傀儡,卻揪不出一絲把柄來。”


    “那郎中不是也在尋找柳掌櫃?”


    杜佰仟眼中閃過一抹驚愕:“盯著他?”


    “你們無影門的人不宜暴露得太多,無影無蹤才能讓你的對手抖寒。”


    屋外戴著麵具的黑影眸色陡然凝重。


    “明白了,我這就迴城。”杜佰仟心中對莫雨薇的輕蔑瞬間淡然。


    莫雨薇將杜佰仟送去了屋外:“杜叔,不要嫌我囉嗦,千萬不要想著去揭開巫山秘密。”


    一抹牽強的笑容在杜佰仟臉上劃過:“我知道,小姐。”


    閃電霹靂,驚雷隆隆。


    沉重的雨柱肆無忌憚地撕裂著搖搖欲墜的茅屋,燭台上的蠟燭隨風搖曳。


    莫雨薇關上了木門,頂著風插上了門閂。


    幽暗的燭光與一條黑影重疊之際,莫雨薇手中的劍已刺出,隻是透著鋒芒的利劍轉瞬間已到了黑影手中。


    莫雨薇心中陡然泛起令人驚悸的寒意。


    “還是太慢,軟弱無力。”黑影喃喃自語。


    莫雨薇躍然而起,一拳轟向黑影。


    黑影扭身一轉,已到了莫雨薇身後。


    莫雨薇驚悚間已被黑影攔腰鎖住。


    柔軟無骨般的軀體驟然無了氣力:“放開我!抱著我幹嘛?”


    黑影發出陣陣冷笑:你還真自以為是,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


    黑影緩緩摘下了麵具:“我說過,我不是你的刀,是你的鷹。”


    “薛承?你怎麽找到這裏的?”莫雨薇眸子中閃爍著驚愕。


    “你以為你有了無影門就可以無影無蹤?不要忘了這裏可是晉城。”薛承笑意深黠。


    莫雨薇用力掙脫掉了薛承的懷抱:“你跟蹤我?”


    “何須跟蹤?晉城最隱秘的地方就是你和無影門安營紮寨之地。”薛承又一次摟住了莫雨薇。


    “放開我!”莫雨薇掙紮著。


    “鷹就是喜歡如此纏人。”薛承壞壞一笑,一雙冰冷的手還在緩緩撕扯著莫雨薇地衣衫。


    “別鬧!屋裏還有人。”


    薛承躁動的手戛然而止,目光如霜掃視著屋裏。


    莫雨薇趁機跑開,一臉肅然:“坐吧!我有話對你說。”


    薛承無奈地坐在屋裏那張木板床上,床上鋪著一條似水柔滑的錦被,散發著陣陣幽香。


    “誰讓你坐那?這裏不是有椅子?”


    “待會再挪地方多麻煩。”


    薛承說著褪去了腳上的靴子,躺倒在那柔滑的錦被上,酥酥暖暖,說不出的愜意。


    莫雨薇瞬間明了,臉上透出一抹紅暈:“你……幹嘛?”


    “外麵這麽大雨,今晚就將就著在此住一晚。”


    “不行!這裏還有無影門的人。”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怕什麽?”薛承臉上綻露出一股濃濃的心滿意足。


    “起來!你弄髒我被褥了,趕緊迴去。”莫雨薇眼中閃爍著兇狠。


    薛承無奈地起身,斂眸低眉:“迴什麽迴?你不是有話對我說?”


    莫雨薇瞬間紅暈透頰:“噢,我們的事我和我爹說了?”


    “你爹怎麽說?”薛承眸子裏透出濃烈的殷切期盼。


    莫雨薇含笑凝視,目光熠熠:“他想讓你離開晉城去上京,許你功名,加入神鷹暗衛。”


    薛承陡生惆悵,震駭無語。


    什麽功名利祿,分明是想自己成為他們莫家的刀。


    就猶如娶了楚蓉蓉就會被綁在楚門的大船上,同樣身不由己。


    薛承滿目恍惚,本想一口迴絕卻有一瞬的不忍:“我一定會去上京,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莫雨薇眼中的失落一掠而過:“那你可以先成為晉城神鷹暗衛的首領。”


    薛承幽深的眼底瞬間不見了平日的鋒銳:我一個江湖郎中閑雲野鶴慣了,實難入朝為官。


    莫雨薇略覺詫異,多少人朝思暮想的功名利祿,怎麽在薛承眼裏卻如此輕描淡寫。


    莫雨薇淚珠潸然滑落。


    “如此,我爹很難同意我們在一起,”


    “你看我這懶懶散散的樣子豈能為官?到時會丟盡了莫家的顏麵。”


    “你一輩子就是江湖郎中了?功名利祿在眼前為何不珍惜。”


    莫雨薇話語灼熱刺人。


    薛承驟然頓悟這就是達官貴人講究的門當戶對,和楚蓉蓉在一起那無拘無束的感覺在莫雨薇身上找不到一絲影子。


    “懸壺濟世有何不好?”一抹怒懟在薛承眼裏泅散開來。


    “你……”


    莫雨薇優雅明媚的臉上多了一抹惆悵:“承哥,晉城這彈丸之地真的不適應你,隻有在上京你才能展翅翱翔。”


    “暗流湧動的上京豈能讓我展翅翱翔?榮華富貴、風光無雙隻在彈指一瞬間,稍有不慎必粉身碎骨。”


    “這……”莫雨薇驀的一僵,無法駁斥薛承之言。


    “你真不願意入朝為官與我在一起?”


    “你願意與我隱於大山間,過那與世無爭的日子嗎?”


    陡然沉寂,莫雨薇絲絲憂慮凝結於心。


    二人麵麵相覷,彼此間陡然橫亙著跨不過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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