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掌燈,魯王府門前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殿下,我們不會來晚了吧?幼德不會已經被人家給......”柳忱擔心地捂住了嘴。


    “世子放心,不至於馬上就辦婚禮,頂多是定親。”韓炎忙寬慰道。


    “走吧,進去看看。老韓,去通報。”


    韓炎走到門前,與門子說了幾句,門子探出頭來看了一眼,頓時麻利地出來開了大門,又打發人立即去通報祁檁。


    “殿下,已經跟他們說了,咱們自行進去就好,讓他們不要聲張。您請。”韓炎做了個“請”的手勢,祁翀邁步進入魯王府,果見府中不少地方都貼著“喜”字,下人們臉上也都洋溢著笑容。


    剛過儀門,就見魯王祁檁和王妃韋氏匆匆迎了出來。


    “五叔,今日府中挺熱鬧啊!有喜事也不請我喝杯喜酒?”


    祁檁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這喜事兒嘛,唉,隻怕是成不了了!”


    “怎麽了?幼德不願意?”


    “是啊!這小子是真擰啊!怎麽勸都勸不服,軟硬不吃!你說我人都弄過來了,他要是不簽婚書,那我這麵子往哪兒擱?初柔今後還怎麽見人啊!”祁檁懊惱地拍了拍腦袋道。


    柳忱在祁翀身後暗自發笑:該!誰讓你不講理的!


    祁翀想的卻跟柳翀不一樣,祁檁這事兒做的雖莽撞了些,但也符合當下的風俗,不算是悖德之舉。何況以魯王府長女初柔郡主的身份,嫁與梁睿為妻也不算辱沒了他,甚至可以說是梁睿高攀了。而且,也的確如祁檁所言,事兒都已經做了,那就必須得成,否則,皇家顏麵何存?不過話雖如此,他還是要嗔怪祁檁兩句。


    “五叔,你也是!梁睿好歹也是三品大員之子,不是什麽隨隨便便人家的孩子,你如此做法,又讓梁經略麵子往哪兒擱?”


    祁檁自知理虧,隻是幹笑著不說話,韋妃瞅了丈夫一眼,也跟著罵道:“太子殿下您說的可太對了!他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門子風,就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我要是事先知道,說什麽也要攔著他的!現在倒好了,初柔現在還在繡樓裏哭呢!知道的是當爹的做事不靠譜,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郡主沒人要呢!可憐我們初柔啊!好好的名聲都給這不靠譜的爹給毀了!”


    祁翀眼見這夫妻倆一唱一和,知道今日這事必須得有個結果了,否則,不但會毀了初柔郡主的名聲,也會毀了梁睿的前途!


    “幼德呢?我去看看他!”


    “在花廳,太子殿下這邊請。”


    一行人來到花廳,果見梁睿一個人氣唿唿地坐在廳中,文房四寶被掀翻在地。


    “幼德......喲,想不到你還挺有脾氣呀!”祁翀小心地邁過地上的硯台“哈哈”笑道。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救我!”梁睿見來了救星,忙抱住祁翀大腿不放。


    “哈哈哈,你也不用緊張,魯王也是好意,白送你個媳婦兒,倒像是害你一般!”祁翀忍俊不禁,拍了拍梁睿的肩膀安慰道,又揮手示意祁檁走遠些。祁檁知趣地退到了院中等候。


    “殿下,這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家中又不是沒有老父,如何敢私定終身?”梁睿委屈道。


    “話雖這麽說,可是也不是沒有變通之道,隻要你願意,我可以為你賜婚啊,這樣既不違禮法,也不丟你梁家的麵子。”


    “那......那我也不願意!”梁睿撅著嘴道。


    “這又是為何呢?”


    “臣歲數還小,不想成親。”


    “隻是定親而已,又沒讓你立刻成親。”


    “那......那也不行!”


    “你心裏有別人了?”


    “那倒沒有。”


    “那到底是因為什麽?說實話!”祁翀也有些急了。


    梁顥被逼的急了,無奈道出了心裏話:“殿下,我......我若做了儀賓,今後但凡升遷,別人必定會說是裙帶之功,哪怕我是堂堂正正靠自己本事換來的功名利祿,也難免被人詬病。這實在不值得!”


    祁翀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原因,思忖片刻正色道:“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心思怎麽這麽重?你是科舉正途出身,年紀又輕,隻要不犯大錯,步步升遷是必然的,誰能說出什麽來?就算你不娶郡主,就能保證不被他人造謠汙蔑?官場之上從來不缺齷齪之事,前怕狼後怕虎,如何還能做事?凡事謹慎一些是不錯的,但也要有個度,你若是過分謹慎,倒不是個能任事的性子了,那我將來反而不敢重用你。”


    聽祁翀有批評之意,梁睿也不敢頂嘴了,隻是站在那裏不說話。


    柳忱見氣氛尷尬,忙打圓場道:“幼德,那初柔表妹我也是見過的,容貌秀麗、品性端正,跟你絕對般配,我可以打包票的!如此良配,你若是錯過了,今後可有你後悔的!”柳忱邊說邊給梁睿遞眼色。


    梁睿也明白話說到這裏,他再矯情就不合適了,便就坡下驢道:“殿下一席話,有如醍醐灌頂,臣茅塞頓開。這門親事臣可以答應,不過,臣有個條件,望殿下允準。”


    “說!”


    “按照慣例,一甲前三名應該留在翰林院任職,臣請殿下破例一次,放臣到地方做個縣令,臣願從一縣治起,用政績換升遷!”


    “你有這個誌氣倒是不錯,”祁翀笑道,“不過,也不必破例,這次的新科進士本就是要都放出去巡視的,原本打算留下一甲三人,既然你也想出去,那就幹脆一個不留,全部放出去就是了。”


    “巡視?”


    祁翀點點頭,將前日商議的巡視製度說與二人聽。


    “殿下,您將我也放出去吧!我也不求做官,隻想多查處幾個貪官!”柳忱笑道。


    “你?”祁翀斜覷了柳忱一眼笑罵道,“說起來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文越,你今日將我誑來,不是來‘救’幼德的吧?你就是打算讓我勸幼德接受這門親事,對嗎?行啊你,學會耍心眼兒了,還騙到我頭上來了!”


    柳忱臉一紅,連忙跪倒:“臣就是想著幼德還沒媳婦兒,初柔表妹可堪良配,所以就......臣知罪,願領責罰!”


    “那就罰你出去巡視一年,一年後再迴來。到時候若是不長進,還要加罰!”


    柳忱大喜,連忙謝恩。


    “行了,魯王都快急死了,請他進來吧!”祁翀指了指院子裏來迴踱步的祁檁道。


    韓炎一聲“請”字,祁檁火急火燎就進來了,滿眼期待地望著祁翀。


    “五叔,也不必簽什麽婚書了,這門親事就算是孤做媒,迴頭讓梁經略差人上門提親就是了。”祁翀言罷又將祁檁叫到一邊低聲道,“二叔怕是撐不過兩天了。國喪將至,初柔妹妹反正一年之內也出不了閣,你們也不必太著急。我讓幼德出去一年,一年之後等他迴來,保證讓你風風光光嫁女兒,如何?”


    “誒誒,都聽太子的!”祁檁忙不迭地點頭,嘴角樂開了花。


    “行了,五叔,鬧也鬧夠了,弄點吃的來吧,為你家這點事,我還沒用晚膳呢!”


    “有有有,這就讓人上菜!來人,傳膳、傳膳!”


    事情定了下來,氛圍便輕鬆了許多,隻是梁睿看魯王的眼神依然有些拘謹,而魯王看梁睿同樣有些尷尬,一對準翁婿就這樣別別扭扭地坐了下來。


    為了緩解尷尬,祁翀有意岔開了話題:“五叔,宗學那事你得放在心上,過完年就要盡快開學。王弘之外放和你接任的令旨明日就會發出來,你盡快跟他交接。”


    “地點設在哪兒呢?”


    “就在秦王府吧!秦王府東西兩路給了將作局,中路大殿將作局不敢用,怕有僭越之嫌。我想著,空著也是空著,便給宗學作為教學之所吧。日後,不但各家宗親子孫、貴族子弟,便是皇子、公主也可入宗學讀書,如此便不算僭越。”


    “那我這就讓人去收拾收拾。”


    “嗯,錢從宮中內帑出,需要用錢你直接找韓炎,需要用什麽東西,就吩咐連述去辦。”


    二人邊吃邊聊,又說了許多細節,然後話題便越扯越遠,最後又繞到了這次科考上。


    “崔佑自殺了。”祁檁突然冒出來一句。


    “誰?”祁翀一時沒反應過來。


    “崔佑,就是被殿下褫奪了殿試資格那個。”


    “哦!”祁翀這才想起來,心中不免有些遺憾。褫奪崔佑的考試資格並不是針對他本人,而是要建立起政審製度,隻是想不到這個崔佑竟如此剛烈,成了第一個犧牲品。


    “唉!考不了科舉不代表人生就完了,何必如此呢?”祁翀搖搖頭感慨道。


    “是啊,這小子忒想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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