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寺卿,您還是迴去看看吧,在這兒跟這幫人置氣是沒有用的!您還沒看出來嗎?這位小郎就是個混不吝,就是為了駁您的麵子來的,您越是跟他吵越吃虧!趕快迴府看看,跟張太傅他老人家商量商量才是正途。”說話的是太府寺少卿魯思郾,他此時倒是旁觀者清。


    一語點醒夢中人,張書倫點了點頭,語氣緩和下來對元明道:“這位小兄弟,你所說之事本官還一無所知,請容本官迴府一問究竟,若小犬真做了錯事,本官一定親自送他到案!”


    元明卻搖了搖頭道:“第一,張寺卿要迴府沒人攔著;第二,不管張紹禮做沒做錯事他都要去一趟京兆府,因為他是否有罪是由京兆府來判斷的,而不是張家;第三,張寺卿不必妄想將人偷偷送走,此刻,張家所有大門、小門都已被看住了,京城四門也都有人看著,絕不會容許張紹禮出城。現在,張寺卿請便吧!”


    張書倫被他直接戳中了心事,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匆匆命人備馬迴府。


    等張書倫迴府之時,發現元明也已經到了,他狠狠剜了元明一眼,轉身便往裏走去。


    元明卻在後頭猛地一敲大鑼,“咣”的一聲巨響嚇得張書倫一縮脖子。


    元明得意地衝著張書倫喊道:“張寺卿,我們可就等一個時辰啊!一個時辰後如果我們再接不到張公子,那我們就繼續鳴鑼,再喊可就不是剛才那詞兒了,到時候您可別嫌難聽!也請張太傅多擔待——”


    元明的陰陽怪氣兒惹得張書倫大為惱火,他重重哼了一聲,拂袖而去,大門在他身後再次緊緊關閉。


    張府內如今已是人仰馬翻了,張書倫剛一進二門,就差點跟急匆匆往外走的管事撞了個滿懷。


    “慌裏慌張的,成何體統?”張書倫怒道。


    “老爺恕罪!您迴來的正好,小人正打算去衙門找您呢!公子出事了!”管事急忙道。


    “我都知道了!”


    “您......都知道了?”管事有些錯愕。


    “公子呢?讓他到我書房迴話!”


    “書房?老爺,公子現在哪兒還下得了床啊?!”


    “嗯?怎麽下不了床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張書倫總算覺察出了不對勁兒。


    “公子讓人給打了呀?”


    “什麽?誰幹的?”張書倫頓時差點跳了起來。


    “不知道呀,跟著公子出門的人就隻剩兩個小廝背著公子迴來了,郭霸帶著的那些護院一個都沒迴來,這不老太爺正在堂上審那兩個小廝嗎?”


    “公子傷的如何了?”


    “這......”管事麵露難色,有些難以啟齒。


    “快說!”


    管事附到張書倫耳旁低聲耳語幾句,張書倫臉色頓時煞白。


    “京城最好的幾位大夫都請迴來了,可都束手無策,夫人逼著小人馬上再出去請大夫,可京城最有名的大夫都已經請到了,還能再請誰呢......”


    張書倫顧不上聽管事的絮絮叨叨,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張紹禮的住處。


    屋裏彌散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張紹禮的哀嚎聲夾雜著張夫人的哭泣聲,聲聲惹人心煩。


    “老爺,你可迴來了,你可要為兒子做主啊!”張書倫一迴來,張夫人的哭聲更大了。


    “父親,我被人欺負了,你要為我報仇啊!抓住那個臭娘們兒,小爺一定要將她碎屍萬段!啊!疼啊!”張紹禮也嚎得更大聲了。


    見愛子臉色慘白,冷汗淋淋,張書倫也是心疼不已。他壓著性子,暫時沒有理會這母子倆,轉身對一旁的幾位大夫道:“幾位先生,犬子傷勢如何?”


    “公子被人一腳踢在了子孫跟上,這一腳用力極大,已經......唉!恕我等學藝不精,無能為力了,請張寺卿另請高明吧!”一名大夫迴答道。


    饒是張書倫有心理準備,聞聽此言也如晴天霹靂一般,半晌沒有言語。


    張家雖是大族,但他這一支卻是兩代單傳,他已年過不惑,膝下隻有張紹禮這一子,也正因為如此,全家將這棵獨苗寵上了天,以至於他養成了不喜拘束、任性胡為的品性。更要命的是,也不知是哪支香燒偏了,這位張公子偏偏對女人不感興趣,隻對俊俏小廝情有獨鍾,死活不肯成親,卻總跟幾個半大小子耳鬢廝磨。這事說出去雖不好聽,但在權貴世家這也不算什麽特別大不了的事,張書倫隻道他是年輕沒開竅,早晚對女人開了竅便好了。可誰知現如今竟被人毆傷了子孫根,那就徹底沒希望了!


    張書倫半天沒緩過神兒來,直到另一名管事來找他,他才反應過來。


    “老爺,老太爺請您去堂上說話。”


    “知道了,就去。”


    張書倫渾渾噩噩地來到前廳,隻見早已致仕的老太爺張光業端坐堂上麵沉似水,一言不發。


    “父親,您都問清楚了?到底是誰傷了紹禮?”


    “那兩個小廝急於送紹禮迴來,對事情所知不詳。不過我讓人去問過西市的市令了,說是秦王手底下的人!”


    “秦王?他為何要對紹禮下此毒手?”張書倫大驚失色。


    “此事說起來倒也怪不得別人,是紹禮看上了他身邊的小廝,說了些不中聽的話,秦王手下的人才動的手。他們是微服出來的,紹禮也不認識他們,這才鬧了誤會。”


    “既是誤會,說清楚道個歉便是了,何需下此狠手?”張書倫悲憤道,“既已下了重手,為何還不依不饒,非要再誣人以罪,還弄出個告狀之人?”


    “那告狀之事我也問過了,倒也不是誣陷。”張光業將小廝招供的趙玉郎之事講給了張書倫聽,“那孩子雖不是紹禮殺的,但他的死也畢竟與紹禮有關。人家之前也去京兆府告過,但京兆府忌憚我們張家,沒敢接這個狀子,如今機緣巧合之下被秦王接下了而已。”


    “那郭霸那些人呢?”


    “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都帶了傷,應該是被秦王抓了。”


    “那此事父親的意思是......”


    “秦王當下如日中天,咱沒必要跟他硬碰硬。況且如今儲位之爭撲朔迷離,此時也不是跟秦王作對的時候。再者說了,此事畢竟是紹禮有錯在先,咱們就服個軟吧!這樣,你先將紹禮送過去,明日秦王府喬遷大吉,我準備一份厚禮親自上門道賀,我想秦王會明白咱們的誠意的。至於那個趙家,不過是賠些燒埋錢的事,咱們雙倍賠他就是了。”


    “那咱們這個虧難道就白吃了嗎?紹禮縱然有錯,可也不至於落得個斷子絕孫的下場啊!更何況不知者不罪,秦王下此狠手,未免也太過毒辣了些!”張書倫憤憤道。


    “他日若是秦王真的榮登大寶,那咱們這個虧可不就得白吃了嗎?可若是即位的新君不是他,那你覺得還用得著咱們出手嗎?”張光業冷眼看著兒子道。


    “可紹禮的傷勢......”


    “既然已經治不好了,你就是把他留在府裏也還是於事無補,有什麽意義呢?他這次闖出這麽大的禍,就讓他受點教訓也不是壞事,左右不過兩三天的事,讓人好好打點打點就是了。”


    張書倫心有不忍,卻也不得不承認父親的話有道理。但他畢竟愛子心切,擔心兒子傷勢惡化,不甘之下,他不得不下令打開府門,將元明、方實迎了進來。


    站在二門處,張書倫這次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兩位上差,既是京兆府有牌票發下,本官也不敢不守法度。隻是小犬有傷在身,能否暫容兩日,待傷勢穩定之後再去府衙過堂啊?”


    “張寺卿不必擔心,京兆府有京城最好的大夫,張公子的傷我們給治就是了,即便不能治好,也總不至於更差了。”元明依舊是一副不好說話的模樣。


    “最好的大夫?”張書倫眼皮抬了抬。


    “給陛下治病的大夫,難道不是最好的嗎?”


    “白郾?”張書倫眼前一亮。白郾的名字雖然在京城民間還沒什麽人知道,但在朝中卻無人不知秦王給陛下舉薦了一位年輕的大夫,經過他的診治,陛下的病情明顯好轉。對呀,此人不正是秦王的門人嗎?


    兒子的傷滿京城的大夫都無能為力,說不定這白大夫就是最後的希望!如此一來,到京兆府蹲幾天大牢說不定還是因禍得福!


    想到這裏,張書倫不再猶豫,轉身迴到張紹禮的房間,對管事吩咐道:“趕緊給公子收拾幾件隨身衣物,找個擔架送公子去京兆府大牢。你再去賬上支些錢,該打點的都要打點到位。”


    “什麽?你要送兒子去坐牢?老爺,你瘋了嗎?”正在抹淚的張夫人聞言驚叫起來。


    “父親,有沒有弄錯啊?被打的是我啊!你竟然要送我去大牢!”張紹禮也忘記了哀嚎,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張書倫。


    “你畢竟鬧出了人命,總要有個交待嘛!你放心,你祖父會安排好的,你就去待幾日,過幾天就迴來了!”張書倫好言安慰道。


    “那我也不去!那可是大牢啊,父親,你怎麽忍心讓我去那種地方!”張紹禮哭鬧道。


    “就是啊,老爺,那種地方哪是人待的呀......”


    “行啦,事情就這定了,讓你去你就去,少囉嗦!”張書倫不耐煩地打斷了妻子的話。


    “那......那實在不行的話,讓他貼身的那兩個小廝跟著去伺候......”


    “夠啦!”張書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嫌笑話鬧得不夠大是嗎?你看誰家坐牢還帶著小廝的?真真是‘慈母多敗兒’!這孩子就是被你慣壞的!”


    張夫人見張書倫生了氣,不敢再言語了,隻好讓人給張紹禮收拾了衣物。張紹禮千般不情、萬般不願,可也無可奈何,隻能任由下人將他抬到擔架上,隨著元明等人來到京兆府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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