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喚卑職有何吩咐?”程岩忐忑不安地站在堂下,不知祁翀因何找他,生怕自己又做錯了什麽被上司教訓。


    “你們程家那位叫程訓的侍禦史,為何突然辭職離京啊?”


    程岩一聽祁翀問的是此事頓時鬆了口氣:“迴殿下,那位程禦史是冒認的宗親,被查出來了!”


    “冒認宗親?”祁翀不解地皺了皺眉。


    “是,此事是這麽迴事......”程岩如此這般地將事情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


    原來,這位程禦史並不是固興程家本支子嗣,而是安溪縣人。此人於七八年前進京考試,便持帖拜訪了程家家主程思達,自稱安溪程家子弟。安溪程家乃是固興程家的一個分支,雖說已經出了五服,平常來往也不多,但到底是同宗同源,他所敘說的安溪程家之事也都準確無誤,因此程思達並未懷疑他的身份,又見他確有才學,便對他頗為看重,為他引見了不少翰林、名士。


    後來程訓不負所望,果然考中進士入朝為官,入朝後程家也沒少幫他,保證他年年考績上等,官運亨通,程家也將他作為後起之秀不遺餘力地培養、扶持。直到此次他在朝堂上首倡立儲之事,當時雖然被承平帝下旨亂杖逐出,卻也因此聲名鵲起,成為文官集團的政治新星。


    程思達大喜過望,將他請到府中,大加讚揚不說,還說要給安溪程家家主寫信共賀此事。誰知那程訓聞言卻大驚失色,連連推辭,各種理由企圖阻撓程思達寫這封信,後來便匆匆告辭而去。


    此事引起了程思達的懷疑,他當即寫了一封信,讓人快馬送至安溪。信中除了告知程訓在朝堂上大放異彩之事以外,也隱晦地包含了核實程訓身份之意。果然,安溪那邊收到信以後也立刻迴了信,還派了一名管事親自進京說明此事。


    原來,安溪程家確實有一位叫程訓的子弟,但此人已於十年前患病去世,京中那位程訓毫無疑問是冒認的。但既是假冒,為何對安溪程家之事如此熟悉,他們也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才派了一名心腹管事進京核查。


    在看到程思達所畫出的程訓畫像之後,那管事當即便認了出來,原來此人名叫蘇鐸,之前正是死去的那位程訓公子的書童,在程訓死後,此人便盜取了府中一些金銀財物偷跑了出來。因為失竊的那點財物對程家而言並不算什麽,程家為了省卻麻煩便也沒有報官追究,萬沒想到此子竟膽大包天,手持盜取出來的程家名帖冒認做程家子弟進京趕考,居然還考中了,真真是意想不到之事。


    程思達聞言大怒,想不到竟被一個下賤奴仆欺瞞了數年之久,當即便令人到程訓府上捉拿此人,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那程訓眼見身份暴露,竟連夜辭官,收拾行裝出逃了!程家因為覺得此事乃是家醜,便也沒有大肆宣揚,不了了之了。


    原來如此!


    祁翀總算明白了自己為何總覺得此事有異,原來沒想通的關節竟是在這裏——程訓被承平帝打出來,這不僅不是件丟人的事,反而因為他做了文官們最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成為英雄,之後無論哪位新君即位,他都會被視作功臣而前途似錦,那麽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的辭官、離京便確實不可理喻了。如今程岩這一解釋,這不可理喻之處便也解釋清楚了。


    此事倒也能夠理解,以程訓——或者說是蘇鐸的奴仆身份,他本來是沒有機會應試的,但是此人又的確是有些真才實學的,那麽他不甘心屈居人下,冒名應試也就有其邏輯了。隻能說此人膽子著實太大,冒認程訓的身份之後,居然還敢公然與本家宗親往來,真可說是利令智昏了。


    解了這個心結之後,祁翀也不再糾纏此事。柳忱還要繼續翻閱卷宗,為下一次行動做準備,祁翀見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往西市而來。


    在西市口,祁翀果然見到了小桃嬌小的身影,她一身小廝打扮,顯得稚氣十足。


    “小姐,殿下來了!”小桃也看見了祁翀的馬車,忙對自家車裏的杜心悅道。


    杜心悅跳下馬車,與祁翀相視一笑,二人極默契地一同向西市內走去。


    祁翀進京已經有些日子了,但逛街還是第一次,尤其還是跟心愛之人一起逛街,心中別提多蕩漾了,默默唱起了“呦嗬呦嗬呦......啷個裏個啷......”


    京城西市乃商賈百業聚集之地,有秤行、繡坊、衣肆、鞘轡行、琴行、醫館、藥鋪、糧店、肉鋪、魚行、金店、鐵匠鋪、油靛行、法燭行、旅舍、酒肆及飲食攤點等商賈近千家,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勾欄瓦舍在東邊,雜耍藝人都在那邊聚集。”杜心悅說著便引著祁翀往東路而來。


    這裏果然聚集著大大小小幾十處勾欄,大一些的勾欄有自己固定的戲台,小一些的直接將板車四周用欄杆一圍便也是一處勾欄。


    杜心悅帶著祁翀七拐八拐來到一處不小的門臉,門口“雲韶班”的招牌赫然出現在眼前。


    “就是這兒了,進去看看吧!”杜心悅說著便率先邁步跨了進去。


    此時台上正在演一出雜劇,且已臨近尾聲,幾人便在門口處隨意站著。


    不多時,一段雜劇演出完畢,伶人退至戲房休息,觀眾喝彩後也紛紛離席。祁翀等人順著鬼門道來到戲房。


    滕致遠高聲問道:“哪位是班主?請過來說話!”


    這一聲引得眾人紛紛側首看過來,便有那有眼力勁兒的見祁翀、杜心悅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知道是不能得罪的主兒,於是立即迴話:“班主在樂床那邊,這就叫人去喊,公子稍待!”說完便將祁翀、杜心悅引至上座,令人奉茶。


    二人剛一落座,就見一二十上下的女子在小弟子的引導下來到戲房。


    “奴家雲柔見過二位公子,不知公子們如何稱唿?”


    “這位是秦王殿下。”滕致遠指著祁翀代為答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雲柔也露出些微詫異的神色,不過她畢竟是走南闖北見過些世麵的,隻一瞬間便恢複了神態,跪下重新見禮:“奴家叩見秦王殿下,殿下千歲!”


    柳翀也沒想到這“雲韶班”的班主竟是位女子,畢竟在這裏女子出來拋頭露麵的還是很少的,不過這反而增添了他對“雲韶班”的興趣。


    “雲班主請起,不知貴班能到府裏唱堂會嗎?”


    “自然是可以的,能蒙殿下見召,‘雲韶班’榮幸之至。不知殿下想看什麽戲?我們戲班能演諸般雜劇,傀儡戲也可......”


    柳翀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遞過去一本手劄:“你們這幾日不必演出了,這裏麵有幾出新戲,照著排出來,過幾日我來看。”言罷示意滕致遠遞上了一個錢袋,“這裏麵是三十吊錢,算是定錢,好好演,到時候不會少了你們的賞!”


    “是,殿下!”雲柔喜出望外,恭恭敬敬接過了錢袋,客客氣氣地將幾人送至門外。


    “快晌午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在原來那個世界裏,祁翀沒少吃路邊攤,便宜、方便,但自從來到這裏這樣的機會便屈指可數了,一來是過去的幾年裏祁清瑜大多數時候都比較限製他出門,二來即便是出門也往往是前唿後擁,如此便沒有了逛小食攤的隨意,東西吃到嘴裏也不是那個滋味了。此時看到街道兩旁鱗次櫛比的小食店,祁翀的饞蟲被勾了起來。


    哪知他這隨口一說,竟意外得到了杜心悅的強烈支持,杜心悅狂點頭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在西市吃東西了,可我哥總不讓,說是女孩子在外麵小攤上吃東西不成體統,他自己卻大快朵頤!哼!不公平!”


    二人同病相憐,一拍即合。


    “什麽體統不體統的,今天統統都丟開!你看,那邊有個葷食店,就那家吧!”


    “嗯嗯!”


    這是一間不大的門臉,隻有四張桌子,前麵隻有店家一人在忙活。二人及眾多隨從進到店中,便將四張桌子全部占滿了。


    老板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哪家的貴公子帶著手下人出來逛街了,這可是大主顧,忙不迭地上前作揖問安。


    “二位公子惠顧小店,小店蓬蓽生輝!不知二位想吃點什麽?”


    “你這兒都有些什麽?”


    “小店主營葷食,也有麵食點心。葷食有炙雞、燠鴨、羊腳子、點羊頭、脆筋巴子、薑蝦、酒蟹、獐巴、鹿脯、血羹等等,麵食點心有羊肉饅頭、筍肉饅頭、灌湯包子、乳餅、菜餅、胡餅、牡丹餅、栗糕、甑糕、江米切糕、花生糕等等......”


    “行了行了,你也別報了,幹脆每樣都來一份,反正我們人多。”祁翀笑嗬嗬道。


    “好嘞,您稍等!”店家給眾人倒上渴水,便去到後廚忙活去了。


    此時,恰好一個提籃串街的小販經過,邊走邊吆喝:“鮮果幹果、蜜餞果脯,甜的嘞!”


    祁翀使人叫住了他,買了些梨條、膠棗、甘蔗、橄欖、石榴、櫻桃、龍眼幹之類的零食,又給了小桃、慕青一些錢。


    “小桃,去街上撿你和你家小姐愛吃的多買些,錢不花完不許迴來哦!慕娘子,你也同去吧,給歡歡買些零食、玩具什麽的。”


    二人道了謝,高高興興出了門,方實則掇了條長凳坐在門口,把玩著手裏的銅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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