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柳翀在昌河住了一夜,第二天帶著吳管事去了屏南縣,吳管事自去鄧家不提,柳翀來到瓘玉作坊看看。


    段弘正一看到柳翀就知道他來幹什麽了,連忙叫徒弟拿過一個東西來:“大公子,這個暖瓶膽我們研究了半個月,大致做了出來,您看看是不是這個樣子的。”


    柳翀看了看形狀好像差不大多,便接了過來,這一接卻感覺重量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原來還是技術條件的限製,段弘正沒辦法將暖瓶膽壁做到那樣薄的程度,所以略有些厚重。


    好在重量的問題不是大問題,柳翀又檢查了一下底部的密封:“鍍銀了嗎?用唧筒抽真空管用嗎?保溫效果好嗎?”這才是柳翀最關心的問題。


    “鍍銀了,連家派了個師父駐在咱這裏專門幫忙鍍銀。唧筒是管用的,隻是將筒管抽出密封的那一瞬間還是會進一點點氣,所以做不到您說的那種‘真空’,不過也進不了多少氣,影響應該不大。我們試了一下,一壺開水倒進去,能保五六個時辰不涼。”


    這個效果雖然談不上完美,但已經可以接受了。


    柳翀還是不放心:“燒一壺開水我試試吧。”


    “今天早上剛燒了一壺,倒在那邊一個暖瓶裏了,現在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您再等三個時辰就可以開壺檢查了。”


    柳翀見狀便先去幾處鄉庠工地上轉了一圈兒,中午在縣城裏胡亂吃了點東西墊了墊肚子後又迴到戚家碼頭,老遠就看見廖顯在跟老張火長說話。


    廖顯他們也看見了柳翀的馬車,便迎了過來:“大公子來啦!”


    柳翀一一打了招唿:“我來看看這邊的人工養殖情況。”


    “大公子,今年的海參、牡蠣養殖技術進步不少,現在養殖池已經建了六個了,死亡率也不高了。您看那邊——那些是竹籠養殖的,左邊是牡蠣,有珍珠的那種,右邊是扇貝和不帶珍珠的牡蠣。”


    柳翀順著老張火長手指的方向望向了海裏,果見海裏一排排、一列列綠色的瓘玉浮漂,排列的整齊而壯觀,還真有些“牧海耕漁”的意思了。


    柳翀發自內心地道了一聲:“老張火長,您老人家辛苦了!”


    老張火長憨厚地笑了笑:“總算不負大公子和東家所托,等把這點手藝都教給廖東家他們,小老兒就該辭工迴家抱孫子啦!”


    老張火長想辭工一事柳翀完全能理解,海上討生活最是辛苦不過,年紀大了身體吃不消,想早點迴家享清福這也沒什麽不對。戚珩走之前已經將此事稟告過柳翀了,否則他也沒必要著急把廖顯拉進來。戚嚴父子都不在望州,老張火長再一辭工,這邊不能沒有人盯著。


    “對了,大公子,天氣逐漸開始轉涼了,我還是有些擔心冬天的養殖。這水換的勤一些吧,水溫就低,少換幾次吧,就容易養不活。”冬天的水溫難題一直沒有攻克,老張火長對此很是頭疼。


    “這樣吧,你在大棚外麵建個鍋爐,將水先燒一下提提溫度再加進養殖箱,試試如此可行否。晚上也一定要注意把草簾子蓋好保持溫度。一個大棚不夠的話就再建一個,反正你們離瓘玉作坊最近,‘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好,大公子,迴頭我就去跟段管事商量。”


    柳翀、老張火長倆人一問一答,廖顯都聽懵了,敢情這人工養殖的辦法都是大公子教的呀!還有這個瓘玉大棚,這......這也太奢侈了吧?


    柳翀還惦記著暖瓶膽的事,就先迴瓘玉作坊了,留下老張火長和廖顯繼續說他們合作的事情。


    迴到瓘玉作坊,剛好是開水灌進去五個時辰的時間,柳翀迫不及待打開瓶塞,讓人倒了一杯出來嚐了嚐,這個溫度入口有點燙,略微晾了一下才能入口,他估算了一下這個溫度應該大概在六十攝氏度左右。


    這個保溫水平如果嚴格按照柳翀原來那個世界的標準來衡量的話,其實是不合格的,但在這裏,這已經是目前能達到的最高水準了,拿出去依然會驚豔所有人,所以柳翀大致還是滿意的。


    “就照這個樣子做吧,不過你得先去聯係一下鄧子化,商量一下大小標準之類的,畢竟這外麵的殼子還得讓他做,得能配上套。”


    “是,大公子,屬下明日就去找他。”


    安排好屏南縣的事迴到望州天已經黑透了,柳翀顧不上吃飯先去找了柳明誠。


    “柳別駕,咱倆算算賬吧!”柳翀一臉的壞笑,從身後變出一個算盤來“啪”地拍在柳明誠麵前。


    柳明誠一臉的警惕:“你要做什麽?”


    “算算望州州衙欠‘平原商號’多少錢啊!”柳翀笑的更加欠揍了。


    柳明誠無語了,他眯著眼睛,雙手抱於胸前,身體靠在了椅背上,一副“你想怎麽著吧”的欠債大爺相。


    柳翀也不管他怎麽想,抄起算盤扒拉起來:“之前滅蝗、阻擊流民用了我們商號不少物資,光煤就用了至少五十萬斤,算你一千五百貫吧,其他的石油、竹木、酒精等等一共算五百貫吧;賑災之時光糧食我就搭了六七萬石,算三萬貫不算多吧;之後為了以工代賑、填補常平倉的庫存,又往裏搭了四萬石糧食,合兩萬貫;還有,那兩艘官船共計三千貫;靜山軍新編的四個營的軍費以及購買銅鐵、煤炭等截至本月共計四千貫;這次鄉庠的書本、課桌椅什麽的一共算一千貫吧,以上共計六萬貫。柳別駕,何時還錢呀?”


    “沒錢!”柳明誠極瀟灑而理直氣壯地吐出兩個字。作為世家子弟,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花錢沒數兒,而且從不擔心沒錢的問題。


    “我知道您沒錢,算賬就是為了讓您心裏有個數!接下來,靜山軍的軍餉每個月還得發放,你要的軍馬迴來之後也得給錢吧?鄉庠學童的飯費、先生的束修、蓋校舍的費用都是錢吧?太平惠民院也得撥錢吧?我知道下個月該收秋稅了,您算算今年的秋稅扣去給祖母的歲入後,還能剩多少,夠不夠應付這些費用的?”


    柳明誠見柳翀逐漸嚴肅起來,知道他一定是又有什麽主意了:“你有什麽想法嗎?”


    “我聯合望州商戶成立了一個‘望州工商會’,在其下麵設立了一家錢莊,目前的業務是向外放貸。”柳翀見柳明誠上套,立馬化身信貸員。


    “切!高利貸呀!還以為你有什麽新花樣呢!”柳明誠對這個主意不屑一顧。


    “錯!不是高利貸,而是低利貸,甚至可以無息貸款!”


    “無息貸款?那你圖什麽?”柳明誠開始糊塗了。


    “圖可持續發展!”


    “什麽?”


    “呃......這個我很難用言語來解釋,但您相信我,最終一定是雙贏的結果!”


    “你的意思是,衙門沒錢的時候從錢莊以低利息甚至無息的方式貸款支付各項費用,等有錢了再還?”


    “對。”


    “那要是衙門一直沒錢呢?或者換了新官之後幹脆不認舊賬呢?”


    “嘿嘿,錢莊是商會的,商會是大夥兒的,哪個地方官想治理好一地,都不可能把本地鄉紳富戶全部得罪光吧!”


    “哦,所以你才把全望州最有錢的人家都拉進來,把衙門欠你一個人的錢換個方式變成欠所有人的錢!我有點明白了。”


    “這隻是第一層的意思,事實上,錢莊的存在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不過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畢竟錢莊還沒真正運營起來,等以後您會明白的。”


    “哦?你這麽說我倒有些期待了。”


    “那這貸款的事?”


    “我再考慮考慮吧!”


    柳翀也沒指望一次就能讓柳明誠理解這其中的意義,也就暫時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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