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份好奇心,從彩光殿出來,柳翀便直接讓人備車去了趟安濟坊,果然還沒到巷口,就見人群熙熙攘攘,安濟坊的幾個孩子在安排大家排隊、領號、維持秩序,而等待看診的隊伍已經從安濟坊的院子排到了巷口,馬車進不去,柳翀隻好步行往裏走。


    院子裏擺著兩張看診的桌子,除了白郾外,還有一名大夫也在。


    看他二人正在忙碌,柳翀不便打擾,便去跟安濟坊的老人們聊天去了,滕致遠則幫著藥童一起煎藥什麽的,打打下手。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看診的患者漸漸少了,白郾這邊還有幾個人在排隊,那名大夫處則已經沒有人了,他收拾了一下藥箱便要往外走,柳翀連忙叫住了他。


    “這位大夫如何稱唿?”


    “迴大公子,小姓湯,在濟世堂坐診。”柳翀之前在防疫的時候跟城裏這些大夫打過交道,他記不住這些大夫誰是誰,但這些大夫卻是都認識他的。


    “湯大夫,這裏每天都這麽多人嗎?”


    “自從小白大夫開始在這裏義診之後便都是如此了。”


    “他來義診情有可原,畢竟他不需要為生計操心,可你們都是坐堂的大夫,放著自己的醫館不管,到這裏來義診又圖的是什麽?你們在這裏義診,就不怕影響你們自己的生意嗎?”雖然敬佩這些大夫的義舉,但柳翀還是有些不解和擔心,他擔心這樣的義舉隻是為了一時的沽名釣譽,而不能長遠。


    湯大夫嗬嗬一笑:“大公子有所不知,其實啊,來這裏看病的病人和我等在醫館裏接診的病人基本上不是同一類人,簡單地說,去醫館看病的都是些有點家底之人,付得起診金,拿得出藥費,這些人不會來占義診的便宜,否則會被人罵死的,而且他們也未必願意為了看病排半天隊。同樣道理,來這裏排隊接受義診的,都是即便病入膏肓也隻會自己硬捱著不會去醫館看病的窮人,他們本來就不是我等賺錢的對象,自然不擔心影響生意。再說了,義診之事都是諸位大夫輪著來的,也很公平,沒什麽影響。而且,其他大夫怎麽想我不知道,就以老朽而言,來這裏義診還能跟著小白大夫學些醫術,精進自身修為,這也是一大好處啊!”


    湯大夫這解釋倒也有道理,可柳翀想了想還是覺得沒完全說清楚:“話是那麽說,可以往窮人實在病的不行了,傾家蕩產去醫館看病的也不是沒有,如今這些人不去了,大夫的收入還是減少了呀!”


    “大公子,這病人來看病啊,大夫收一份診金,買了藥再收一份藥錢,如今醫館這診金雖然少了一點,但藥卻賣的更多了一些,大公子知道這是為何嗎?”


    “為何?”


    湯大夫耐心地解釋道:“窮人以往有些小病,往往因為舍不得花錢不願意去看病,拖來拖去拖成大病,少部分人如公子所說會傾家蕩產看一次病,但更多人卻是就此一命嗚唿,實在令人惋惜。現在,這些人因為看診不花錢,就有可能早點來看病,因為省了一份診金,有些人便舍得用剩下的積蓄去買藥了,因此,藥賣的反而好些了。而且,我們在開方子的時候都是盡量用最便宜、最常見的藥,窮人負擔的起,醫館、藥鋪薄利多銷,都不吃虧。當然,也有些人實在過於貧困或者所需用之藥有些貴重,我等便盡量不開藥,用針灸、推拿等方法也能緩解,小白大夫尤其擅長此道;實在要開藥的,便直接從大長公主府藥局取藥,在這裏煎服。”


    柳翀聞言笑了:“那敢情是占我家的便宜啊!”


    湯大夫看他表情知道他其實並不介意,隻是開句玩笑罷了,便趁機奉承道:“望州城誰不知道大長公主慈悲為懷、柳別駕愛民如子,便是大公子也是心係百姓,實為我輩之楷模呀!”


    柳翀微笑著擺擺手表示謙虛,湯大夫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其實百姓們也是知恩圖報的,許多病好了的百姓都自發自願地將家中財物送到安濟坊來,雖說隻是一袋土豆、一匹土布,甚至隻是一擔柴火、一捆草,但畢竟是百姓一份心意,而且,他們送來一絲一縷,大長公主府將來便可以省了一絲一縷,也不算占便宜吧!”


    “還有這事?”這事柳翀倒真的是不知道。


    送走了湯大夫,柳翀喚過管事詢問了一下百姓送東西之事。


    “大公子,確實有這迴事,我們原本也是不收的,可是百姓們非要給,白天我們不收,他們便趁晚上偷偷放到門口甚至從牆頭扔進來,有一次因為堆得東西太多,把門都堵住了,早晨起來差點沒推開門,無奈之下,我們隻好收下了。”管事也是一臉的無可奈何。


    柳翀心中感慨萬千,果真是民風淳樸啊。


    這時滕致遠湊過來,輕聲對柳翀說:“大公子,怎麽來找白大夫看病的都是女病患啊,他很擅長婦科嗎?”


    柳翀一愣,仔細一看還真是,白郾這邊剩下的病號幾乎清一色都是女的,但年齡不等,有大娘大嬸,但也偶有妙齡少女。看著看著柳翀發現不對勁兒了,因為這些女病人大多都不像有病的樣子,看完病也沒拿藥方,反而拉著白郾問東問西的,尤其那兩個未出閣的姑娘,想正眼看人卻又含羞帶怯,滿眼的含情脈脈。再看白郾也是一副難為情的樣子,似乎有些尷尬。


    柳翀心中暗自歎氣:果然是小白臉招桃花呀,看個病都能看成相親會,估計這些女病患得有一大半是來替家裏姑娘看人的,那兩位年輕的姑娘倒是夠大膽,直接自己親自來看了!


    好不容易將病人都看完了,天已經擦黑了,見白郾收了藥箱,柳翀湊上前打趣道:“白公子好旺的桃花運啊!有看上眼的沒有啊?”


    白郾臉都紅透了,低聲道:“大公子莫要笑話我了,白郾戴罪之身,何敢談婚論嫁?那不是禍害人家姑娘嗎?”


    柳翀心中輕歎了一聲,也不再逗他了。柳明誠派人陷他入罪,雖說也是為了保護他,但畢竟也給他套上了一層枷鎖,但個中情由卻是無法跟他解釋的。想著祁清瑜晚上還要服藥,他便不敢再耽擱,載著白郾一道迴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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