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三萬石糧食運到了平原農莊暫時存放。


    柳翀迴到府裏將消息告訴柳明誠,把那封信也掏了出來,父子倆一起閱看起來。


    周安道一共說了三件事:


    一是常家的事,據查,常家確有一個兒子沒死,正是排行第三,名叫常愈。當年他剛剛娶了南都城武林世家寧家的女兒,據說就是寧家愛女心切,為他夫妻二人贖了刑。寧家小姐脫罪後被接迴了娘家,這常愈雖免了死罪,但活罪不能免,判了刺配之刑,發往愗州大營服苦役,此後便再無消息。


    二是楚王的事,去年中秋前後,楚王確曾離營七八日方歸,去向不明;另外根據楚王酒後偶然漏出之語推斷,宮中與楚王的矛盾似乎與皇長子魏王之死有關。此係範先生所查。


    三是江北大營的事,江北大營兩個軍均已超期服役,朝廷和楚王及軍中高層均無輪休之意,目前士卒思歸,軍心有些不穩。


    “你如何看?”柳明誠抬頭望著柳翀。


    “為何不輪休?”柳翀首先關心的是第三個問題。


    “無兵可輪了。除了保衛京城的十二衛和西邊你舅舅手底下的奮武軍以及駐紮京畿休整的神武軍,剩餘的禁軍全部被謝宣壓在了扶餘之戰上。”


    柳翀皺了皺眉:“也就是說謝宣帶走了全部家底,這老杜也能同意?”


    “老杜急於結束這場仗,隻能默許他這樣做。”


    “急於結束......國庫空虛至此了嗎?”


    “唉,本來狀況就差,這場蝗災以後更是雪上加霜了。”柳明誠目光望向燈火,不知道在想什麽。


    “朝廷不輪休是無奈之舉,那軍中高層為何不想輪休?”


    “應該是走私的利益問題吧。楚王走私,軍中高層必然參與,有利益在,這些人就都不想走。”


    “那楚王呢?楚王為何不希望輪休?是因為他反意已決,怕換了新的手下不好控製嗎?”柳翀自問自答,“這就涉及第二個問題了,魏王真是他害死的嗎?”


    “堯卿查迴來的消息和惟師的消息相互印證,應該是準確的。”


    柳翀卻搖搖頭:“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楚王如果真的反了,會給我們帶來什麽影響。之前我們之間沒有合作,他怎麽折騰都跟咱沒關係,可現在不一樣了,牽一發而動全身,我們該怎麽做?”


    柳明誠目視前方,卻沒有實際看向任何事物,沉吟許久之後方才開口:“不能讓他反,對我們不利。”


    “嗯,我也這麽認為。”


    “此事我來想想辦法。”


    “常愈的事倒跟您之前預計的差不多,應該可以確認是他了。”


    “還是要再查查,為什麽要隱名埋名,又為什麽是來咱家,以及他到底在找什麽人。”


    “誒!”


    六月初,船隊改造好從交州迴來了,同來的還有剛剛製造完成的“平原二號”以及畢家小姐畢筱芸。


    畢筱芸早就收到了柳翀的邀請信,請她來望州幫助改進火銃、火槍的精準度問題。她倒是很感興趣,畢竟此事正可發揮她的所長,但是一介女流孤身入軍營做事,即便是她有些對抗世俗的勇氣,也還是有些驚世駭俗了。因此,她猶豫再三,一直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


    後來商隊依照柳翀的指令到達畢家船塢進行改造,畢維有些緊張了。柳翀能從東吳買來船,這就意味著他以後完全可以拋開畢家了。畢維哪舍得丟掉這個大客戶,連忙來勸說妹妹,希望能借由妹妹攏住柳翀,生怕妹妹不給柳翀麵子,再得罪了這位大公子。


    畢維的心思畢筱芸何嚐不知。因她這些年堅持不嫁人,父兄在外麵也承受了不少流言蜚語,但迴來在她麵前卻從無半句惡語。她心中終覺有愧,又對父兄的包容心懷感激,因此此時即便知道兄長有些許利用之心,她也無法拒絕,終於答應赴望州做事了。


    而畢維也是加派人手,日夜趕工,終於提前完成了第二艘船的建造,因此,這一日四船一人便同時出現在了屏南縣碼頭。三艘新船船舷上也都刷上了船名,四艘船在碼頭依次排開,頗為壯觀,柳翀看著心中頗為得意。


    屏南縣戚家碼頭已經滿足不了這麽多船的停靠需求了,柳翀讓王勇抓緊時間在瓘玉作坊對麵再修一處更大的新碼頭,以後船的數量還會增多,必須未雨綢繆。


    畢筱芸的到來讓柳翀很開心,二人在迴程的車上便討論了些術數問題,柳翀發現畢筱芸術數水平進步很大,甚至已經超過了他,顯然她最近沒少用功,果然“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這還得謝謝大公子給的書呢。”畢筱芸赧然一笑。


    “那書我也看過,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便放下了,還是姐姐鑽研的更深,這就是姐姐的毅力和本事了。”柳翀毫不吝嗇對畢筱芸的讚美,倒說得她不好意思起來。


    迴到望州,柳翀安排畢筱芸住進了大長公主府中自己原來居住的“無涯居”,他現在住在園子裏,這小院兒便空著了。見她隨身隻帶了一個丫鬟、一個小廝,便又請趙夫人給她安排了兩個丫鬟伺候,還安排了一輛馬車供她出入使用。畢筱芸受寵若驚,連連推辭不敢受,柳翀一再堅持,她這才應允下來。


    畢筱芸的到來在大長公主府中激起了一陣微瀾,畢竟在眾人眼裏柳翀隻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身邊連丫鬟都沒有,此前從無機會與哪個女子產生過什麽關係,如今卻帶迴府一名女子,還安排在自己的院中,招待之上也頗為用心,這不禁令人浮想聯翩。


    次日用過早飯,祁清瑜便將柳翀留了下來。


    “那女子是怎麽迴事?你小小年紀,莫要跟些不清不楚的人來往,雖說有些有錢人家的少爺公子成親之前便有養個通房丫鬟的,可咱家絕不許那樣,不成體統!”祁清瑜麵色不悅。


    “祖母誤會了,”柳翀知道這事兒是得解釋清楚,否則對畢筱芸名聲也是有礙的,便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祖母放心,孫兒隻當她是位朋友、姐姐,絕無其他的想法,她對孫兒亦如此。”


    “哦,如此便好,那你便好好住在園子裏,莫要再單獨過去尋她,省得下頭傳閑話。”


    “是,祖母,孫兒知道了。”


    祁清瑜最後還是囑咐了一番:“按說你年齡不小了,也該到了議親的時候,可你這身份......唉,倒是有些難辦了。你也不要急,我和你母親會幫你踅摸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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