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側則是一個大池子,裏麵裝滿了用羊皮縫製的小皮球,足有幾千個,這是柳翀發動全府女仆縫製了半個多月才縫完的,雖然比不上海洋球,但也算是大差不差了。


    城堡中間結構錯綜複雜,以形式各異的攀爬梯、攀爬網連接,其中還穿插著些小秋千、單杠、雙杠、吊環、彩虹隧道、蹦床、沙袋以及各種障礙之類的。彩虹隧道是用府裏裁衣服剩下的綢緞邊角料縫製成的,倒也不浪費;蹦床也是用羊皮縫製的,柳翀怕不結實,讓人用雙層皮縫的線腳又細又密,自己又上去試了試才放心。


    歡樂城堡西側則是一個圓盤形狀若小亭子的物件,四周吊著著六根柱子,柱子上各有一匹木馬,下麵仿佛如磨盤般能推著轉動。


    “這叫旋轉木馬,小孩兒坐上去,下麵叫人推著就能轉圈。”柳翀一邊介紹一邊示範。沒有電,這個東西就隻能做成手動的,好在大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人力。


    再剩餘的就是一個秋千架和幾個集蹺蹺板和木馬功能於一體的搖搖馬了,這些比較簡單,和這個時代已有的玩具差別不大,隻有一點就是其中一個秋千的座板被柳翀加上了圍欄,安全性更高,這樣兩三歲的幼童也能使用了。


    北側長廊上,柳翀放置了一個書架和幾張桌子,書架上正是他這些日子繪製的繪本,一套是《封神演義》,一套是《葫蘆兄弟》,還有一套《童話故事》。書架下麵有抽屜,書不看的時候可以包上油紙放入抽屜,防止日曬雨淋。


    桌子上擺著些積木、拚圖等小玩具,有普通的幾何形狀積木,也有榫卯積木,都是木匠們用剩餘的邊角料做的,又用油漆刷上了彩色。拚圖算是比較稀罕的東西,婉容、婉瑩眼看著柳翀將一幅動物拚圖打散又快速拚裝起來,頓時興趣大增,急忙上手拚了起來。


    “大哥,看書和玩積木在屋裏也可以啊,為什麽要在走廊上?”婉月不解地問道,小姑娘果然還是對這些桌麵玩具更感興趣。


    這話讓柳翀想起了自己的上輩子,他小時候也不怎麽喜歡出去玩,每當福利院的阿姨讓他去院子裏玩,他也會這樣問,阿姨則微笑著跟他說:“小衝,多曬太陽長高高哦。”


    “因為,多曬太陽長高高哦。”柳翀笑著迴答。


    桌子上一個類似手弩形狀的東西引起了柳明誠的興趣,他拿起來看了看,柳翀連忙湊過去解釋:“這是彈射紙鳶,把上麵這個硬紙板做成的紙鳶扣在滑道上,按一下機簧,紙鳶就飛出去了。”


    柳明誠立刻就明白了,這就是一個簡易版的手弩,隻不過力道極小,隻能帶動紙板。他饒有興致的試了一下,結果就看著紙鳶劃出去三尺不到就被風吹偏了方向,竟又迴到了自己麵前。


    柳明誠也不說話,微笑著一臉揶揄地望著柳翀,好似在說:“兩千貫你就給我弄了個這?”


    柳翀頓時尷尬:“呃,這個其實更適合在屋裏玩,屋裏沒風。要不您拿迴屋裏再試試?”


    柳明誠也不客氣,直接塞進了袖中。


    這大叔,跟小孩兒搶玩具,羞不羞?柳翀暗自吐槽。


    從未見過的新玩具和新玩法讓孩子們興奮不已,大人們還在議論紛紛,小孩兒們早就撒歡兒了,柳惲和鄒浩對攀岩都特別感興趣,正在比賽誰爬的更快。


    鄒浩是司法參軍鄒漢勳的兒子,和柳惲同齡,也是他玩的最好的朋友。


    柳忱和梁睿則首先去翻看那三套繪本,這倆都是學霸,書本不離手的那種。


    沙池、球池對小一點的孩子們——尤其是女孩兒——有著天然的吸引力,男孩子則如探險般去摸索城堡路徑了。更小一點的幼兒則在丫鬟仆婦的看顧下玩些搖搖馬之類較安全的玩具。


    旋轉木馬很受歡迎,就是太費人力了,幾個小廝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了。柳翀看了一會兒,覺得靠人推終究不是辦法,改天再試試用小馬啊、驢子啊之類的看行不行。


    孩子們瘋鬧成一團,大人們雖也有心癢的,但終究不好意思也去試試,看了一會兒之後便陪著老太太去逛花園了。


    花園的正殿雖還未建成,但園裏奇花異草、假山奇石已經布置不少了。周管事老早之前就想請祁清瑜和柳明誠過來看看,看哪裏是否還有需要改動之處。祁清瑜也早就想來看看了,一直也懶得動,今日正好順便去看看。


    大人們都走了,柳翀也說的口幹舌燥,幹脆攤在了走廊長椅上,微笑著看著柳忱和梁睿在那兒翻書。


    “柳大哥,這故事都是你寫的嗎?”那套《童話故事》倒也還好,不少故事以前也聽大哥講過,但是《封神演義》和《葫蘆兄弟》對他們來說都是全新的故事。梁睿仿佛發現了新天地,原來還有這樣有趣的書。


    “也不算是吧,故事是小時候從別人那兒聽來的,我隻是畫成了圖冊而已。”說到畫圖,柳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誒,二弟,你今天早上那副畫是誰畫的呀?”


    柳忱擅書卻不擅丹青,所以柳翀不問也知道那畫不是他自己畫的。


    “是畫社一位畫師,姓譚。此人讀書不成,隻勉強考了個童生,但是酷愛畫畫,是個畫呆子,畫技不錯,平常就靠賣畫為生。”


    “我需要一個畫師幫我畫繪本,你問問他有沒有興趣。”


    “繪本?就是這個嗎?”柳忱指著手裏的書問。


    “嗯。”


    “哦,原來這個叫繪本。行,我打發人去問問,明天給你迴話。”


    花園裏,眾人簇擁著老太太緩緩而行,到得一處亭台附近,祁清瑜推說自己累了,到亭子裏休息一會兒,讓其他人先去別處逛,隻留柳明誠一人陪著。柳明誠依言攙扶母親進入亭子坐下,自己垂手站在一旁。


    “我剛才聽婉月說,你讓惲兒拜韓炎為師了?”見此刻沒有旁人,祁清瑜收起微笑,露出不悅之色。


    “是有這麽迴事。兒子擅專了,請母親恕罪。”


    “你的兒子你做主,倒談不上什麽擅專。隻是,我當年為何不讓你們哥兒倆從軍你不是不知道,柳家前三代男人沒有活過三十五歲的,戰場殺伐豈是易與?好不容易你們哥兒倆都聽了我的話遠離了戰場,怎麽這下一代倒又要走迴老路了?”


    對祁清瑜的反應,柳明誠並不意外,他陪著笑勸道:“母親,人各有誌,況且惲兒確實也不是讀書的料。再說了之前他們本來也是跟著韓炎習武的呀?”


    “之前不過是小打小鬧、強身健體,倒也無可厚非,可你這次是存了什麽心思當我不知道嗎?讀書不成那也不是非得上戰場啊?咱們這等人家要找出路也不是非得考科舉,隨便走個恩蔭的路子也能有個官做,何必非得走那條路呢?小孩子隨口一說算什麽大誌,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得替他打算嗎?你難道要我這把年紀了,最好還要來個‘白發人送黑發人’嗎?”祁清瑜越說越氣,聲音不由得高了幾分,又想到了英年早逝的丈夫,眼圈也泛了紅。


    柳明誠見母親愈發動怒,忙跪倒在地,抿了抿嘴唇一番猶豫後斟酌道:“母親,兒子常常在想,柳家當初放棄兵權轉做文臣是否是一件正確的事。”


    見一向孝順從不忤逆的兒子對自己的決定提出質疑,祁清瑜有些詫異,但隨即明白過來:“你呀!七年了!你心裏還是放不下呀!”


    “如何能放得下!”柳明誠麵露痛苦之色,“翀兒每天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他是那般聰慧過人,可這份聰慧卻不能用在正道上,隻能弄些奇技淫巧打發時間。”柳明誠少有的激動起來,“您知道他那天跟我說什麽嗎?他說想做訟師!堂堂天潢貴胄說想做訟師!雖是玩笑之言,可他何嚐不是在寬我的心!這幾年他從未提過那件事,甚至連從前宮中之事都隻字不提。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隱忍至此,這是何等的心性!這幾年他仿佛真就把自己當成了柳家的孩子,上敬長輩,下愛弟妹,便是對待身邊仆從亦常懷寬容之心,府裏上下哪個不稱道大公子仁義!他嘴上說要做個紈絝子弟,可所有紈絝子弟的惡劣習性他一概全無!這些您都是看在眼裏的。如此心性、品性、才能俱為上佳,如能承繼大統必是一代明君,比那位不知要強上多少倍......”


    “慎言!”見柳明誠言語有些過火,祁清瑜出聲喝止道。


    這幾年柳明誠修身養性,謹言慎行,平日話語不多,即便有想法也是放在心裏,隱忍功夫可謂到家。可今日柳翀這遊樂場卻讓他心裏五味雜陳,奇思妙想固然令人驚歎,可越是這樣他就越遺憾,總覺得柳翀這樣一塊大材不該埋沒在這樣的小事上,心情鬱結之下才有此一番抒發,此刻聽到母親喝止,也驚覺有些話不該出口,便默然不語了。


    “唉!罷了,你也早過了而立之年,凡事自有主張,也不需我一一提點。至於翀兒,他愛做什麽便讓他做什麽吧,切莫按你的想法去約束他。後日寒食節,你陪我去農莊走走吧,讓家裏女眷、孩子們也都去,翀兒不是說了嗎,多曬太陽長高高。”祁清瑜顯然不想就前一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了,便抬手示意柳明誠起身,換了一個話題,言語也緩和下來。


    “是,母親,兒子著人去安排。”母子倆繼續閑聊了些別的事,倒也是母慈子孝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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