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政審,季兆林端起茶杯的手抖了下。


    很快又冷靜下來向沈南征闡明立場:“哥,我不會犯原則性錯誤。”


    “那,和吳老板的單子……”


    “不做了!”


    “趙老板……”


    “盡量疏遠。”


    “秦少……”


    “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


    季兆林的反應比沈南征的話還快,汗也隨之滴了下來。


    這個幾個人有黑道背景,和他們做生意,近墨者很難不黑。


    再者他也還隻是考慮階段,隻是接觸了幾次,並沒有做出什麽實質的動作,沒想到連這都查出來了!


    更加恭敬。


    沈南征點頭,“你有分寸就好!言希雖然是賀家的女兒,卻也與我們沈家同氣連枝,沈家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我明白!”季兆林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我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以更好的姿態娶言希。”


    “……”


    沈南征直視著他的雙眼,看到的皆是坦誠。


    隨後又聽他保證:“哥,你也知道我是商人,完全摘出來一點不接觸肯定不可能,不過我會保證不會同流合汙,更不會做昧良心的事!”


    “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


    “……”


    沈南征沒說完,就給他腦補的空間。


    不讓言希受委屈容易做到,但是涉及到自身利益和人性,就不知道他能不能懂得取舍。


    這也是此次敲打他的目的。


    季兆林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做不到的後果。


    如果他真的涉黑,沈家別說庇護他,恐怕會第一個大義滅親。


    相反,如果他本本分分做生意,沈家絕對是他最大的助力。


    利弊得失,總會找到平衡。


    他是做生意的,比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聰明人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簡單。


    沈南征還留他吃了午飯,算是認可了他這個妹夫。


    由此一來,他追賀言希也更順利了很多。


    一年後,兩人談婚論嫁。


    日子選在孩子們大一放暑假的時候,婚禮也很盛大。


    婚後,賀言希並沒有馬上隨季兆林去深城。


    她在北城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朋友圈。


    但是兩個人也不可能總是兩地分居,總要有一個人做出讓步。


    季兆林的公司總部在深城,讓他把公司搬過來不太現實,況且剛剛上市也有很多事要處理。


    所以賀言希果斷辭了工作,去了深城。


    本想在深城開個舞蹈工作室,沒想到去深城第二個月就有了身孕。


    兩人都是過三十的人了,喜極而泣。


    為了確保她孕期能過得更舒服,季兆林沒少打電話請教溫然。


    溫然自然也是細心傳授經驗。


    如今溫然的醫術已經遠近聞名,有很多人也是不遠萬裏慕名而來。


    本著負責任的態度,她向來也是兢兢業業。


    今年秦素華退休後,她毫無懸念地成了副院長,比以前更忙。


    這天正上班,嚴老的孫子跑來。


    “師姑,爺爺他想見您一麵。”


    “好!”


    “……”


    溫然什麽都沒問,正好現在也沒病人,放下病曆本,馬上開車去了嚴家。


    嚴老時常被早期下放時落下的舊疾折磨。要不是本身是個老中醫,可活不到八十多歲。


    他常常說,人生七十古來稀,知足了!


    看他的小孫子火急火燎,想來又是舊疾複發,她也就沒有多問,


    到嚴家後,嚴老的一眾子孫正圍在他身邊不知所措。


    她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嚴老身前。


    “師父……”


    “……”


    嚴老閉著眼睛,沒有反應。


    嚴老的大兒子歎了口氣,“爸他老人家晚上舍不得開燈,我說了很多次都不聽,昨晚上又摔了一次,這次估計是真的挺不過去了!”


    溫然給師父把著脈問:“怎麽不去醫院?”


    “爸這倔脾氣你還不了解,他不讓去。”


    “……”


    溫然確實了解,師父就是不愛去醫院。


    並不是諱疾忌醫,而是他太了解自己的身體。


    如今他不去醫院,也是因為他大限將至。


    摸著他時有時無的脈搏,紅了眼眶。


    眼淚剛掉下來,兩腮凹陷下去的嚴老手指動了動。


    “醒了,醒了……”


    嚴老睜開眼,眼神渾濁渙散。


    溫然湊近他喊:“師父,您是不是還有話要說?”


    “……”


    嚴老的嘴唇動了動,可是由於精神不濟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就咽了氣。


    “師父……”


    “爸……”


    “爺爺……”


    屋裏頓時哭聲一片。


    原來老爺子撐著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再看看她。


    想跟她說聲“謝謝”。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溫然也下鄉了,跟他一樣去了偏僻落後的地方,土地貧瘠,民風彪悍。


    不管是身體上的不適,還是心理上的不適,他對在北城生活慣了的人都是不小的挑戰。


    見慣風雨的他都受不了,更別說剛剛高中畢業的小知青們。


    知青裏最苦的就是這個叫溫然的小姑娘,那時候她姓宋,不但總是被分到了最苦最髒最累的活兒,還總是因為格外引人注意的容貌受到當地個別光棍漢的騷擾。


    有幾次還被人誣陷成狐狸精,被押著遊街。


    被嘲笑謾罵似乎成了家常便飯,連知青點的人都誤會她。


    看她每日為了活下去努力應付著不公的境遇,他這個局外人挺心疼的。


    在她又一次被人推進冰窟窿裏,僥幸死裏逃生後,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不知怎麽的就想到了分隔兩地的孩子,想到當初他下放時被眾人唾棄的場景,跪在台子上,任由別人打砸吐唾沫。


    生不如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放後,他不怎麽給人看病了,可看到疑難雜症還是忍不住出手。


    治了幾個疑難雜症後,在衛生站也說得上話,就想辦法托人給她安排了相對來說比較輕鬆一點的工作。


    因沒對她提起過,她還一直以為是自己幸運被分到了衛生站呢!


    看她重新拾起生活的希望,他挺高興的。


    找機會認識她後,把一部分醫術也傳授給她。


    其實,他早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也是頑強的溫然,又讓他有了苟延殘喘的動力。


    恢複高考後,溫然迴城了。


    她說她要考醫科大學,他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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