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把撐船的阿勝嚇了一跳,若是自己剛才魯莽地衝了過去,現在說不定已經摔落在洞穴裏了。


    也不知道裏麵有多深,或許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徐寧從自己的塵隱洞天裏取出一小壇千風,和若幹吃食,遞給了阿勝。


    “按照前次的經驗,估計要大半日才能出來。若是你不願意守在這裏,可先迴去,過半日再來。”


    阿勝接過徐寧給的酒和食物,笑道:“有這些足夠我在這裏待上一兩日了,我可不能丟下您迴去,不然被家主知道了,會責怪我的。”


    徐寧道了謝,“那就有勞等候了。”


    徐寧走到洞穴旁直接跳了下去。


    由於這裏的地下便處於海中,到處都是濕潮不堪,腳下青苔叢生,非常濕滑。


    徐寧沿著這個通道向前走了許久,才看到一個歪歪斜斜的鳥居,被神櫻的樹根纏繞著。


    將塵隱葫蘆放置好,青衣和申鶴一起閃了出來。


    申鶴此時已經完全熟悉了徐寧的流程,也不需吩咐,在徐寧吸收了瘴晦黑霧昏倒之後,她輕車熟路地便把徐寧放倒,抱在了懷裏。


    青衣見她這個姿態,嘖嘖搖了搖頭,轉身迴了洞天。


    昨日裏她可是看到了申鶴怎麽處理徐寧的,那種昏倒了也要拳打腳踢的麻煩事情,到了申鶴這裏,就是哪裏動彈凍哪裏。


    每每徐寧手腳剛要動彈,申鶴就屈指一敲,將他的手腳給凍上,待得安靜下來便再次解開,竟使得徐寧一整天裏都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懷裏。


    徐寧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不是如上次一般,出現在洞穴的鳥居旁。


    而是在一間房間裏。


    徐寧坐起來,就看到惟神晴之介坐在屋裏的凳子上,正盯著自己的酒葫蘆發著呆。


    吉法師靠在屋角,也是沉默地待著。


    “你醒了。”


    徐寧起來的聲音驚動了惟神晴之介,他轉過頭看著徐寧,神情複雜。


    徐寧皺眉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惟神晴之介緩緩答道:“自那日起……已經有兩日了。”


    “我們這是在哪裏?還有那兩小隻呢?”


    “這裏是靈善坊師父的千門虛舟,寢子繼續跟著阿響了,八重也留在了神社。我想著你可能不想在那裏醒來,便讓長正背你上了船。”


    兩人正說著,禦輿長正端著一個食盤走了進來,愁眉苦臉地說道:“師父他還是把自己關在屋裏不食也不語,欸?徐寧你終於醒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徐寧從他端著的盤子裏捏出一個飯團咬了一口,細細咀嚼了一番,然後開口道:“靈善坊沒有做錯什麽,無需自責。”


    禦輿長正苦笑道:“我也這麽安慰師父,可惜師父總覺得當初要是聽了你們的話,一起迴影向山,就來得及阻止那件事發生……”


    徐寧深深地歎了口氣,“其實都是我的錯,我本該警醒一些的。”


    惟神晴之介突然開口說道:“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晚了。徐寧,我且問你,璃月的仙法真的如同你和我說過的那般神妙麽?”


    徐寧點點頭,“那是自然。而且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我所展示出來的能力還不及真正仙法的十分之一,真正的仙法可是有著洞明因果、起死……的威能。”


    惟神晴之介敏銳地注意到了徐寧低沉下去的那兩個字。


    “神櫻樹吸收了大量黑潮,餘下的那部分魔物也在有計劃的清剿中,等把這些避難的人員安置好之後,你願意帶我去趟璃月麽?”


    徐寧有些後悔自己剛才口沒遮攔的說話了。


    雖然按照自己的記憶,惟神晴之介在狐齋宮消失之後,依舊是去璃月學習了仙術迴來。


    但是絕不是因為帶著想要複活狐齋宮的願望,而是期望著能從璃月帶迴仙法,帶領著稻妻的人民清除黑潮剩下的影響。


    而現在的惟神晴之介卻似乎對於狐齋宮的執念更強烈一些,而自己的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我剛才的話其實也都是從書中看來的,或許多有誇張之處,雖然璃月仙法多有奇妙之處,但是……”


    惟神晴之介打斷徐寧的話,“我就問你帶我一起去嗎?”


    徐寧緩緩搖頭,“隻怕我並沒有那麽多時間。”


    惟神晴之介低下了頭,又恢複了徐寧剛才見到的那副模樣,不再言語。


    徐寧看著他的樣子,深深歎了一口氣,轉頭對著禦輿長正問道:“我能出去看看麽?”


    禦輿長正點點頭,“我帶您出去。”


    徐寧和禦輿長正走出去後,才發現自己睡著的屋子,竟是在甲板下的船艙中。


    整條大船成梭形,體量隻怕和北鬥的死兆星號差不多。


    不像上次自己見到的滿船守衛的景象,甲板上隻有寥寥幾個人在。


    “影向山附近由於神櫻的作用,黑潮被清理的最為徹底,我們決定先把避難的大家都先集中至影向山周圍,開始慢慢地恢複生產,然後再向著周圍拓展。”


    禦輿長正見徐寧一副不解的樣子,開口解釋道:“荒海的人們已經全部出來了,我們現在是去把孤島那邊的人全數接出來,還有影向山西北麵的山崖也都還有人在,我們迴去的時候再接他們。”


    徐寧點點頭,禦輿長正道歉說自己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然後就自顧自的走開了。


    徐寧提著酒葫蘆站在船舷處喝著酒,一個身著巫女服飾的女孩遠遠地見到了,徑直朝著徐寧走了過來。


    微微鞠了一躬作為行禮,女孩柔聲問候道:“見過徐寧大人。”


    徐寧瞥了一眼這位巫女,發現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你好,我是鳴神大社的巫女,稻城彌裏。”


    徐寧聽到“稻城”的姓氏,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巫女一眼,沒有從她的身上找到和稻城螢美相似的地方,但是那副恬靜從容的神態,卻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


    “你找我有什麽事情麽?”


    徐寧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詢問道。


    稻城彌裏微微躬身,“前日雖說並未目睹神跡發生的那一刻,但是事後卻從大家的口中基本了解到所發生的事情。”


    徐寧沉聲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這些事情了,還來找我做什麽?我現在並沒有心情再去迴味那時的感覺。”


    稻城彌裏緩緩搖頭,“我並非想向您問詢當日的細節。短短兩日,神櫻樹幾乎將鳴神島上的黑潮一掃而清,我隨著神櫻樹的枝幹查探了很遠,發現那些汙穢並未消失,而是被神櫻納在了體內。”


    “雖說這種方式保護了鳴神島上活動的大家,但是容納如此多的汙穢,隻怕……大人她會很不舒服吧,而且我發現很多枝幹由於吸納了過多的汙穢,整條枝幹都變得幹枯了……”


    徐寧眉頭一皺,“怎麽鳴神大社沒有進行祓除的……”


    話說到一半,徐寧突然醒悟過來,在這個時候,鳴神大社剛剛接觸到神櫻樹,應該還沒有祓除汙穢的經驗。


    “如果可以的話,你去找他們接一些紙張和筆墨過來,我教你一套祓除汙穢之法,可以幫助神櫻排解瘴晦。 ”


    稻城彌裏聽到徐寧的話,欣喜地深深鞠躬,立即跑去下麵船艙,取了筆墨紙張鎮紙等物。


    惟神晴之介聽稻城彌裏說徐寧要傳授祓除之法,也隨著她一起走了上來。


    “就寫‘神櫻大祓要略’吧,太過具體的我也想不起來了。首先是小祓,旨在幫助神櫻樹將瘴晦暫且排出到枝幹末節之中,盡量減少對神櫻主體和枝幹的傷害。”


    “這些藏身的地宮在經曆了這次黑潮之後基本也就沒什麽用處了,剛好設立結界用來關閉那些排出瘴晦之物……”


    “……然後大祓之期到來,以鎮物破除結界,進入其中,以咒法消滅瘴晦,徹底祓除幹淨。以上為一個輪迴。”


    徐寧慢慢地講述著,稻城彌裏一字一句地全數記載在了紙上,裝訂起來抱在懷中對著徐寧深深地叩拜下去。


    “我一定會將這些帶迴鳴神大社,將之世代傳承下去,絕不使神櫻再受到任何傷害。”


    徐寧點點頭,“我相信你。”


    當千門虛舟到達徐寧現世真身所在的荒島後,裏麵躲藏著的民眾得知黑潮已散,可以迴去故鄉重新生活的消息,無不興高采烈地歡唿慶賀,相互擁抱著享受劫後餘生的喜悅。


    徐寧麵色沉靜地看著麵前的人群,他覺得自己和他們的悲歡並不相通。


    他隻覺得他們吵鬧。


    當那些人歡唿慶賀的時候,隻會想到自己的苦難從此消解了,卻全然想不到有人為了他們這刹那的歡愉,把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黑暗,忍受著汙穢的侵蝕,或許永世都沒了出來的可能。


    靈善坊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或許她也覺得這些人太過吵鬧了吧。


    倒是她的女兒和禦輿長正的兄長露了一次麵,徐寧也沒心思和他們攀談。


    將這一批人就近送到了海灘處,和駐守的幕府軍交接了一下之後,由得他們安頓人員,千門虛舟再次沿著海岸線向北行去。


    繞著荒海兜了一個大圈,千門虛舟再次停靠在一座山崖下。


    在這個位置,竟然也有一個極深的山洞,不過這裏的人們卻並不像其他地區的人們一樣,在得知可以迴家的時候一窩蜂地向著船上擠去。


    竟然有相當一部分人留了下來。


    眾人裏麵為首的那名叫做柊弘嗣的青年笑著對眾人的來援再三表示了感謝。


    “這麽久以來,都承蒙你們的照顧了。”


    “如今黑潮既消,百廢待興。也該是我們迴報大家照顧的時候了。”


    稻城彌裏看著這個青年問道:“你準備怎麽迴報?”


    徐寧看著這個柊弘嗣抬起的手,正指著遠處的離島。


    “你看那邊的島嶼,像不像一艘停在海灣的巨船?若是可以在那裏興建港口,開展遠國貿易,與其他國家互通有無,相信很快就能賺取大量摩拉和物資,幕府有了錢財,相信稻妻很快就能再次繁榮起來。”


    稻城彌裏看了那邊一眼,搖了搖頭道:“雖說黑潮散去,但是還有不少的魔物散落此間,隻怕在那邊也會有魔物存留,你們就這麽一些人……”


    柊弘嗣笑道:“黑潮之中我們藏在這裏坐享其成,相信為了守護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家夥,已經有很多優秀的人都犧牲了吧,若是連這些許危險都不敢麵對,我柊弘嗣豈不是成了無用的懦夫了。”


    這番話一出,千門虛舟上竟然又下來十數個人加入到了他的隊伍之中。


    稻城彌裏歎口氣,從懷裏摸出一麵透明的鏡子,遞到了柊弘嗣的手中。


    “這是我出來時,從神社裏借出的神物,可以憑借它照見遠處的汙穢,暫且借給你使用吧。”


    徐寧看著那麵鏡子似乎就是自己後來從稻城螢美手中拿到的留念鏡,不過看來現在還沒被做成留影機的鏡頭。


    “左右我也是沒事,幹脆便跟你們一起到離島走一遭吧。”


    徐寧拿手在船舷上按了一下,直接跳了下來。


    惟神晴之介沉默了片刻,和禦輿長正交待了一句,也從船上走了下來。


    柊弘嗣對於徐寧並不熟識,見徐寧肯幫忙也是感激地對他微笑示意,不過在見到惟神晴之介竟然也願意幫自己,頓時大喜過望。


    這裏到離島之間都是淺灘,船隻根本無法經過,眾人也沒有再次乘船的打算,都是紮起了褲腿,直接淌水過去。


    路上確實遇到了幾撥魔物,不過卻不是獸境狼群,應該是被黑潮侵染的花草變異而來。


    徐寧甚至都沒機會出手,惟神晴之介兩道雷法下去就清除幹淨了。


    不過徐寧倒是從柊弘嗣手中接過了那麵鏡子,了解到了新的功能。


    將鏡子對準麵前的景物,若是有黑潮留下的汙穢,在鏡子中便能隱隱地看到一絲絲黑煙的盤結,可以輕易地尋到魔物並消除。


    在和惟神晴之介商量了之後,徐寧幹脆便讓他出麵將鏡子借了過來,兩人快速地繞著離島跑了一圈,將所有的魔物消滅了個幹淨。


    然後就在趕迴去和正在建設港口的柊弘嗣匯合的當晚,惟神晴之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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